那姑娘心里咯噔一声,心说终于来了,刚进到这节车厢里她就觉得这整车人都是怪里怪气的,尤其是坐在他旁边的这个人,这年头捧着本《金刚经》在那琢磨的也算是国宝级的人物了吧。
但她脸上却没显露出半点异样,反而一边翻着书页一边目不斜视地微笑回道:“为什么?”
“为了不惹麻烦。”
听到麻烦两个字那姑娘陡然来了兴趣,竟大大方方地转过头直视着庄弥生莞尔一笑道:“什么样的麻烦?我南某人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找人麻烦或被麻烦找上门。”
这口吻怎么听怎么怪,更何况又不是在拍电视,谁没事会用这种大侠口吻说话?一时间语塞,庄弥生皱皱眉头似乎正在想怎么跟这缺心眼的姑娘讲待会他和她可能会被人抢劫的事。
须臾后庄弥生方叹了口气敷衍道:“这件事要说起来那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还有,难道你老师没教过你,跟人讲话是要看着对方以示尊重吗?”
庄弥生没料到自己一句善意的提醒竟变成了一次陌生男女的搭讪,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转头瞧见那个美得跟画中人一样的姑娘,话没出口,脸先不争气地红了半边,他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对方。
那姑娘瞧得好笑,心说这年头看书看《金刚经》,看姑娘还会脸红的人间奇葩还有几个?她本想再进一步逗弄逗弄这个好玩的小哥,谁知放在兜里的手机却在这会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麻溜地掏兜拿出手机解开锁点开语音信息放到耳边,只听得手机那头传来一句气喘吁吁的女声:“南里熏你个小蹄子浪到哪儿了?要还活着赶紧喘口气给爷听听。”
这个叫南里熏的姑娘一剔眉毛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回道:“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西安了。”
此刻在千山万水之外有个名叫林纾的姑娘,她一边戴上眼罩准备睡前工作一边对着手机发回了一条语音消息:“小蹄子兴致不错嘛!都浪到那儿去了!这才对嘛,这姑娘年轻的时候谁没失个恋呢,想开就好了!”
南里熏变了个脸叹了口气对着手机幽幽回道:“亏得老娘当初好心好意地将他从人潮里捞起来好生照料,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没出息又沉了回去,真是浪费老娘大好青春外加一番心思!”
林纾哈哈一笑回了一句:“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爱情的巨轮说沉就沉,还是听姐一句劝,丰胸细腰单身好,何必恋那一根草!跟姐混,有狗粮,管饱!而且逢年过节,也能让你少花那冤枉钱,多好!”
南里熏靠着车窗,看着回复噗嗤一笑后立马回道:“你自个当师太还想找我当秃驴,我南某人可不想这天赐的花容月貌就给你这莽夫欣赏。”
听到这儿林纾咬着牙恨恨地回了一句:“看你这么自恋就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来来来,你有故事我有好酒,要不我们坐下来谈谈?”
“阿姨我还小我还不想和你谈!”
两个腐女子间的对话实在太劲爆了,庄弥生咳嗽了一声,示意南里熏压低声音矜持一点。
就在这时列车开始缓缓减速,一声为千万人所熟悉的腔调慢慢响起在车厢里:“西安站就要到了,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西安站就要到了……”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旁边悄悄说话的地老鼠立马闭上了嘴,假寐的也陡然睁开了眼,车厢里像是被放进一地窖的冰,冷得让人直打寒颤,感受着这变得压抑而难受的气氛,南里熏敛了笑意对着千里之外的闺蜜发了一句“列车到站了”就暂时结束了这场对话。
南里熏想了一会站起来从上面准备拿行李袋,可谁知庄弥生却是将她按回座位上替她拿下行李袋后又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等到最后再走,一出高铁站立马打的就走,实在不行就叫警察。”
说完庄弥生从座位上捞起自己的双肩包二话不说就朝外走去。只见那坐着的12个人霍地站起来聚到了一块儿,一个天生一张悍匪脸的男人对着这群人也不知吩咐了什么,只见12个人里分出6个男人向庄弥生追去,3个被中年道士认出是闻家的人带着墨镜慢条斯理地朝另一边走去,至于剩下3个女人则好整以暇地坐到南里熏另一侧的座位上监视着她。
南里熏在心底冷笑一声,暗道这些个小毛贼真是拔毛拔到虎身上,死到临头还不知,她大摇大摆地拎着行李袋朝着那几个暗娼似的女人吹了吹口哨不屑地哼了口气。
要说这女人真是最擅妒的生物,刚才那男人给她们仨下的命令是看牢跟牢等指示,可这仨本来就见这个小妞比她们年轻漂亮十倍心里早就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此时见着那小妞还敢嘲讽她们,立马就跟打了鸡血的斗牛一样将那男人的命令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本来这市井间的女人打架不外乎揪头发、咒祖宗,可这仨今儿个却是花架子遇到铁骨头,被南里熏一拳、一肘、一脚轻轻松松地打倒在地。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围观的不明群众还来不及通知列车上相关部门的相关人员,南里熏已经拍拍手走出了列车,被打倒在地的三个女人本来想忍痛追上去,可南里熏下手的力道太重,这三人只堪堪能扶着座椅爬起来而已。
在一旁看好戏的瘦竹签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字型,他咽了口口水后转过身拍了拍胖子的脸将他喊醒,然后又催促他那道士师傅道:“师傅你再磨磨蹭蹭那小哥可就要跑远了!”
“慌什么?”那道士慢条斯理地边整理衣襟边说道:“他们这种人就跟地里的泥鳅一样,你一不留神就滋溜一声钻进地里了,所以靠跟你是跟不住他们的。”
瘦竹签于是问道:“那咋整?总不至于等他们自己提个水果篮然后微笑着来找我们吧?”
中年道士走起路来一步三晃没个正形儿,但他的眼里却闪着异于常人的睿智光芒,他自信地笑了笑回道:“这俗话说的好,龙走龙道,鼠爬鼠坑,你要找泥鳅就得找一个会找泥鳅的人,恰好我在这边也认识一个消息灵通的人,等过些时候我们就去找他打听打听情况。”
瘦竹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就问道:“师傅,你说的那些个陕西的山泥佛和河南的土地公什么时候到?咱这也该早做些准备不是?”
“不过是些拿土炸药瞎玩的耗子,也担得起山泥佛和土地公三个字?”中年道士一脸不屑地说道:“要不是这伙人走了****运比我们先得了古墓里的消息,鬼才愿意带上这帮手脚不干不净的土耗子。”
说罢,中年道士又唏嘘叹道:“想当年,我们长沙的土夫子一铲子下去,只消一闻一瞧就可辨识这土里埋的宝物,而真正的陕西山泥佛也只需一块闻音石往山石上一敲就可知道这山腹里的大墓机关,可惜啊,如今的后生晚辈还学得前人几分手段?俱往矣……俱往矣……”
瘦竹签本来还想再问些这些江湖前辈的手段,可听到自己师傅兴致不高也就熄了开口的心思。在一旁清醒了些的胖子睁开眼后利索地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超大号的行李箱然后推着往前走,瘦竹签和打着哈欠的中年道士走在前头晃晃悠悠地迈出了列车站。
这时这三个女人中受伤最轻的一个从兜里取出手机打给了外面的接头人,手机嘀嘀嘀叫了两声后另一头立马有人接了起来,也不知这两人说了什么,这女人竟舒了口气和另外两个女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列车。
瘦竹签的眼角余光一直瞥着这几个女人,见她们从车门里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远了之后不由撇撇嘴不屑道:“这伙人也太差劲了吧,就这两下子还敢出来装腔作势?”
“你个瓜娃子晓得什么?”那道士回头又敲了他一记脑袋外加骂了一句:“这几个虾兵蟹将不过是些小泥鳅,真正的地头蛇可还躲在泥里呢!”
瘦竹签吃痛后委屈地揉了揉脑袋道:“再打我这脑袋就要被你打废咯!”
“打你是要你长记性!”那道士哼了一声继续孜孜不倦地向瘦竹签灌输他的江湖经验:“有道是阎王好送小鬼难缠,这些个小虾米也许本事没多少,可胜在全国各地到处跑,到哪儿都有熟人,这年头有人好办事的道理可不用我讲多明白吧?”
瘦竹签眼睛一亮,随后机灵地点点头笑道:“那这么说师傅您在这片地儿也有人罩了?”
中年道士呸了一声指着自己鼻尖说道:“我陈老九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需要人罩?一伢子我跟你讲,这趟我特地带你和二伢子出门是想让道上的人都认识认识你,师傅老了,你们也大了,师傅不可能照料你们一辈子,以后你们要下海捞金,啊呸!下地摸金或者是做正经生意都随你们,可这多个朋友多条财路总是不会错的。”
瘦竹签听到“师傅老了”四个字不由鼻尖一酸,可走江湖的人没那么矫情,更何况师傅老来金盆洗手那也是件好事,不该哭!瘦竹签咧开嘴拍了拍中年道士的肩膀道:“您这夜睡杨寡妇,枪挑李翠花的本事还在,哪儿老得那么快!瞎扯淡!你说是吧师兄?”
胖泰山回过头憨厚地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是就又勤勤恳恳地继续当他的劳力。
此刻在另一边,庄弥生三两步走到了厕所,只见门前贴着一条“维修中,请勿使用”的横条,他会心一笑,往左右看了一眼见那几人还像跟屁虫一样缀在后面便闪进了厕所里。
走到厕所第三格他敲了三声门,里面也回敲了两声算是在对接头的暗号,庄弥生笑了笑一边脱着T恤和牛仔裤一边对门内的人说道:“让你久等了,我先给你2000,等事成之后你再问李胖子要2000。”
说完庄弥生从钱包里取出20张白花花的大钞带着自己那套T恤牛仔裤往门内丢了进去。不多时,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只见一个体形和庄弥生甚为相近的年轻人带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从门里面走了出来,他睇了庄弥生一眼生冷地说道:“赵家霁小姐要我给你带句话,面具来了。”
面具来了?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庄弥生正想再细问一番可那人却是飞快地背着和庄弥生同款的黑色牛皮背包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