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从马车的箱子里拿出了两套女子的衣服,“谢姑娘,这是我以前穿过的,希望你不要介意。”宋夫人见谢绾衣着甚是华贵,显然,她把谢绾当成了哪家的千金小姐。
谢绾微微一笑,“怎么会呢?应该是我们打扰了宋大嫂才对。”
见谢绾丝毫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和脾气,当下,宋夫人对谢绾的好感蹭蹭上升。
宋夫人拿出的那两套衣服都是衫裙,衫裙是东晋女子中颇为盛行的一种衣服样式。
上衣的衫紧身合体,袖子宽肥;下边的裙子多折裥,裙长拖地,宽松舒展,走起路来飘飘轻便,丝毫不阻碍走路的速度。这种上俭下丰的造型,加上丰盛的配饰,能够展现出魏晋女子潇洒俊美的风度。
这也是中国传统女装的经典造型。
衫裙布质虽旧,但胜在干净,朴素简洁的衫裙穿在谢绾身上,依然掩盖不了她莹润光滑的皮肤,还有那一身优雅淡漠的气质。她就像一颗纯净无垢的明珠,无论藏在哪里,都掩盖不了其自身芳华。
古代女子比较保守,连带衫裙也做得比较保守,除了一颀白皙无暇的脖颈,基本上看不到任何裸露皮肤的地方。不然,以谢绾绝美的容颜,单露一脖颈,足以引起无数男人的遐思和窥觊。
美中不足的是,谢绾如玉的脸上突兀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痕。滚落山崖后,谢绾没有仔细处理过自己的脸,这才留下了这一道狰狞的伤痕,生生破坏了整个五官的美感。
宋夫人对谢绾容貌暗暗称叹的同时,也不免为她脸上的伤痕连连惋惜。“谢姑娘脸上的伤不要紧吧?”女孩子一般比较爱美,容不得自己的容貌有一点的瑕疵,要是因此而烙下疤痕就不好了。“我二叔略懂一些医术,如果谢姑娘不介意,我可以叫我二叔过来给你看看?”面对谢绾这么个妙美人,没有生过女儿的宋夫人喜欢得紧,她对谢绾的关心出于一片真诚。
听见宋夫人的话,最惊喜的莫过于喜儿,当初看见谢绾脸上的伤痕时,苦于不会医治,天知道她有多内疚。
要不是为了保护她,她家小姐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多伤痕。
喜儿激动地问道:“真的可以?”
宋夫人笑着点点头。
喜儿立即手舞足蹈:“小姐,你听到没有,你不会毁容了!”
谢绾原本对自己的容貌是不甚在意的,见喜儿这么开心,谢绾也不想拂了喜儿的好心情。
微微一笑,表示对宋夫人的感谢。
拿出原来的缎带随便扎了一个头发,简洁不失素雅,平添了一股自然之意。
衫裙穿好之后,谢绾和宋夫人干脆拉起了家常。
“大嫂,你们可是从北边来的?”东晋人眼中的北边与现代人的北边概念不同,古代的北边是跟国界直接挂钩的,谢绾所问的北边,不是指长江黄河之上的北边,而是指——晋国与大秦的北部边界。
宋夫人一脸惊讶:“谢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她可什么都没告诉她。
谢绾抿了抿唇角,对宋夫人浅浅一笑,“大嫂叫我绾儿就好了。”像宋清这一家善良淳朴的夫妇,谢绾很乐意和他们亲近。
对于宋夫人的疑惑,谢绾并不打算解答,只说是自己乱猜的,宋夫人不疑有他。
其实,谢绾之所以知道宋清一家是从北边来的,理由很简单,宋夫人从箱子里拿出衫裙的时候,她不小心瞥到了里面有放有一件羊毛绒衣,这种羊毛绒衣,只有在两国边境的市场上才有得卖。
从宋夫人口中谢绾得知,宋清一家的确是从北部边境来的,而且还是个拖家带口、举家搬迁的商队。
他们来自于古老的鄂城。
鄂城,位于长江中游南岸(今湖北省东部,西邻省会武汉),鄂城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是有名的“古铜镜之乡”以及佛教“净土宗”的发祥地,从蛮荒时代的鳄鱼部落发展到现在秦晋两国的边境,始终是长江沿岸的政治和军事重镇。
两晋迄于宋辽,鄂城时为郡治,时为州府,隶属江夏郡,古时亦称武昌县。在历史上,鄂城是鄂东南的重要商埠,亦是这一区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不幸的是,鄂城作为两国边境之地,又恰逢两国战乱,经过桓温两次北伐,鄂城的百姓难免被战火波及。这几年,两国虽然相对无事,但也只是表面的和平现象,一旦战火再次挑起,商贾的生意便岌岌可危。为了避免宋家的生意在战火下全息破产,宋清一大家子只好举家搬迁了。
商队中皆是宋家老老小小,和年少妇人。
十多辆马车,五六辆载人,剩下的装载物件。
宋清一共有四个兄弟,他是长子,除了一个弟弟参过军以外,其他都是商贾,另有叔伯阿姨一干老小妇孺。宋家直系和旁系的亲戚加起来,大约有四十来人。
因为男女有别,故此,马车上男女相对分明,女的一边,男的一边。
露营的时候搭了好几个帐篷,谢绾和喜儿和宋夫人在一块,那里都是清一色的女性。
古人云:“君子自当远离庖厨。”因为这句话,为古代培养了无数的大男子主义者。
宋家男性露营的时候要么喂喂马,要么捡捡火柴弄些野生食物,至于煮饭,却是女性的任务。
喜儿带着宝儿,其他女子忙活着生火做饭,只有谢绾无所事事。见有一罐汤内的水蒸气沸腾不止,震得罐盖几欲落地,而负责煮汤的宋夫人这时恰恰在另一边忙得无暇管汤,谢绾干脆掳起袖子,帮着宋夫人煮汤。
对于谢绾的随性,宋夫人是越看越喜欢。
宋家是一个充满温暖的大家庭,他们对谢绾和喜儿这两个陌生人的到来不但不排斥,还有隐隐的喜欢之意。
饭后,谢绾见宋宝儿独自一个人蹲在地上指指画画,粉嫩嫩的小脸都快皱成了一团,她好奇地走了过去问:“宝儿,你在做什么?”走近一看,发现地上摆了许多小小的棍子。
宝儿没有注意到谢绾的到来,水灵灵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小棍子,目不转睛。
仔细一看,谢绾哂笑,原来是在算算术。
谢绾拿起地上四根棍子,轻轻地放在了答案上。
宝儿惊讶地抬起头,这答案他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出来,谢绾却一下子算出来了,宝儿小小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谢绾摸了摸宝儿的头,“宝儿的算术是谁教的?”
宝儿眨着天真的眼睛答道:“先生教的。”在古代,先生是对知识渊博的读书人的尊称。
谢绾再问:“先生是谁?”
宝儿答:“先生就是先生啊。”
谢绾:“……”
“那小宝知道先生叫什么名字吗?”谢绾迂回地问。
无辜的眼神眨啊眨:“爹爹说,先生就叫先生。”语气非常肯定。
“……”
扶额,谢绾第一次觉得自己跟小孩有代沟。
“姐姐也是先生吗?”在宝儿小小的脑袋里,先生教他算术,谢绾也会算术,谢绾自然也就等于先生。
叹气,“算是吧。”后来谢绾才知道,包括宋家所有人在内,都不知道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