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睑,依然感觉到不远处传达过来的灼热视线。
那对视线所关注的对象,不是谢绾,而是半靠在谢绾身上的人。
白袍美男冷冽的视线停驻在相拥的男女,困惑顿生,这晋人的民风什么变得如此开放了?
忽而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那道青色身影,怎么这么像他们这次所追的人?
白袍手下似乎也注意到了谢绾这边的青色身影,默契地骑着马走到主子的跟前道:“主子,那不是……”
“啊——七小姐,七小姐在那里,我看见七小姐了!”
谢府某个家丁冲着谢绾这边嚷嚷,恰好盖住了骑马人的话。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前方有卫兵盘查,后方有家丁穷追,身上又拖着一个身份不明的伤号,最后面还有一帮疑是伤号仇家的追赶者,如今他们两人的身份皆已暴露,谢绾要如何才能够顺利躲过这场劫难?
谢府的家丁越走越近,谢绾急中生智,从袖里拿出了几两银子看也不看就往天空中抛,对着四周的人群大喊:“有人丢了银子,大家快来捡啊!”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哄哄而上。
几两银子看似很少,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则相当于几个月的生活费,哪有不抢之理?
谢绾连忙拽住一只修长的手,看也不看,拉着人就往城门外跑去。
人群躁动,盘查的士兵不得不分出人手来安抚眼下这帮乱哄哄的人群,谢绾趁乱跑出了城门。
因为骑着马,混乱的人群又恰好阻挡住了白袍男子和他手下的去路,只得恨恨地看着那两道人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谢绾拉着男人一直跑了几个时辰,直到自我感觉还算安全之后,谢绾才放开对方的手,一手捧着胸口,一手撑在膝盖边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沁在额心的汗丝,湿嗒嗒地,润透了几缕刘海。
喘了一会儿,谢绾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轻轻抬头,瞅见对方容貌的刹那,硬生生震撼在当场。
这是一个绝色的美男子。
美得让女子羞愧,让天地失色。
肌肤胜雪,眼若秋水,如水般澄澈的双眸,如柳叶般精细的斜眉,如樱花般美艳淡薄的红唇,如新月般微弯细挑的鼻梁,昭昭然,好似从山水泼墨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公子,这般清冷无双,这般冷然出尘。
如果说之前遇到的白袍男子的眼眸像一波古井深幽的碧潭,那么,这人如柳叶般狭长的凤眸便恰似山间的一泓清泉,瞅着舒爽清幽,看着安然若素。一身藏青色的长袖素袍,腰间束了一道白色的缎带,左边缎带下系了一只翡翠色玉笛,衬得眼前的人像林间的一株青松。他的袖袍有些宽大,更显得他长身玉立的身姿如竹一般高洁素雅,风姿卓然。
微乱的墨色长发像织丝一般随意披散在身后,上面只系了一个红绳,刘海两边长长的碎发像夜里的流苏,发丝间,滴着些许晶莹的汗珠,平坦的胸膛有力地,上下起伏着,大概是刚才激烈的运动所致。
好一个眸若星辰、气质如莲的男子。
“在下司空清云,方才,多谢姑娘了。”
清冷的响音仿若泉水撞击钟石,堪堪拉回了谢绾震撼的神智,她没有想到,大街上随便这么一拽,就拽出了如此绝色的美男子,倒是把刚才为解围而不得不抛掉银两的愤然情绪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公子不必客气,我也不过是自救。”救你,亦是救了她自己,谁也不欠谁的。
美男虽长得倾国倾城,但谢绾自认没有惹上这朵桃花债的本事。
“在下还有急事,姑娘今日的恩,清云来日再谢。”
美男子要走是他的自由,谢绾也不拦着,问题是,美男才走出三步,就倒在了谢绾的面前。
藏色的领口晕开了朵朵红花,甚是妖娆。
谢绾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心大发的滥好人,但是,鬼使神差地,她今天难得做了这一回好人。
也许只是有些不忍,也许是被对方一身冷素的气质给蛊惑了,谢绾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最后,她还是没有丢下司空清云。
背着受伤的司空清云走了几十里,两条岔路悠然出现在眼前。
思肘了一会儿,谢绾很果断地,作出了选择。比起谢府的追兵,显然,那批追着司空清云的人更不好惹,别说他们还骑着马。按照马的脚程,相信过不了不久,他们便会追上来。
半晌过后,八字分开的岔道上,扬起了道道纷扬的尘土。
“吁——”
骑马的一干人等停在了岔道上。
“主子,我们走哪条?”灰衣人问。
白袍男子冷了冷眉打量,两条岔道都差不多平坦,只是一条干净,一条洒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有血迹残留的那条路,光丫的树枝上,晃晃悠悠地挂了几条青色的绸布,不用猜也知道,这些绸布,是从司空清云的身上撕下来的。
如此明显的误导陷阱,当他们这一大帮人是傻瓜吗?
“走这条。”白袍男子峰眉冷凝,指着那条没有任何痕迹的道路,如风一般追了过去。
另一边。
谢绾一边撕下司空清云身上的碎步挂在树枝上,一边搀扶着昏迷的司空清云,徐徐地往前。
在聪明人眼前,越是明显的陷阱,他们便越是不敢相信,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等白袍人追了半个时辰后,路上总不见任何人影,于是他们终于晓得,他们上当了。
白袍男子微微蹙了蹙眉,果断地命令部下朝着原路赶回去。
赶回原岔点,再沿着那条有细微血迹遗留和青布挂树的路,一路狂追狂赶,半个小时后,他们又遇见了岔路。
白袍人好看的斜眉,深深地凝思起来。
刚才莫名其妙着了人家的道,这一回的路跟之前的一模一样,两条岔路,一条干净,一条杂乱,远远看去,路上的痕迹很多,仿佛故意遗留给他们看的。
“主子?”灰衣人询问起来,遇见这种事情,他们也发懵了,究竟该走哪条道才是正确的呢?
白袍美男见此不由冷笑,之前故布疑阵骗了他们,使得他们莫名其妙被人摆了一道,以为他们还会再上当吗?
纷扬的尘土再次扬起,十几匹马很快消失在青葱的岔道上。
这一次,他们依旧是选择了没有痕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