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八日辰时,太阳刚刚出来,一阵急促密集的战鼓声忽然响起,惊飞了辽东城附近林子里的大群鸟儿。唐军昨日在南城外扎营后,夜里严加防卫,提防高丽人出城袭击,哪想到白白担心一夜。泉世文严令麾下不许出城,以防重蹈朴步万和平一虎覆辙,而且夜间派了很多人守在城墙上,也提防唐军趁夜攻城。双方互有防备之下,十一月七日的夜晚平安渡了过去。
天还没亮时,荀宁来报已经做出了五架投石车,三架攻城车。程咬金和薛礼闻报就召集众将,商议攻城之事。商议后一致认为,应当先挑土填平城墙附近的沟堑,方能进攻。故而程咬金下令卯时初造饭,大军辰时开始攻城,填平沟堑。
高丽人近二百余年时间,蚕食了辽东全境后,就在辽东城一线大兴土木,修筑高城对抗中原朝廷。后来炀帝三征高丽,全数铩羽在了辽东城下,最后兵败辽东,百万精兵死伤殆尽,直接导致隋朝灭亡。故而辽东城被汉人痛恨,却被高丽人百般尊崇,击败隋兵后更是将城墙加固,深挖壕沟,广积粮草和守城器物。
泉世文早就在城头囤积重兵,严阵以待。泉世文对于辽东城的防卫十分有信心,如今城内粮草足足有五十万石,守军四万余,还有数万百姓齐心协力守城。本来对城外的数千唐军不放在眼里,可是经过昨日一战,如今听到唐军战鼓声响起,泉世文迅速赶到了城南城头上。
唐军兵分两路,玄甲军和左卫约二千人分列两侧,骑兵改步兵,由程咬金和薛礼亲自率领。考虑到高丽人不敢出城来战,中军仅仅数百人,簇拥着几辆投石车,缓缓向城墙靠近。到了一箭之地,唐军全部停下,中军阵营迅速散开,露出了巨大的投石车。荀宁高声呼喊,指挥着工匠和将士们架好投石车,准备投石。
泉世文见唐军缓缓而来,到了一箭之地却不进攻,大惑不解。见唐军中军散开,数百人拉拉拽拽着几只大木架子,更是看不懂,高声下令放箭。哪想到猛然间数声巨大的呼啸声破空而来,转瞬之间几块足足有二百余斤的大石头砸在了身边城楼上,巨大的石块,巨大的冲击力,将数丈高的城楼砸的七零八落,里面的士卒更是被砸成了肉泥!
泉世文目瞪口呆,手下刚刚准备放箭,也被突如其来的大石块吓住了,手上拿着弓箭,傻傻地看着破碎的城楼。唐军又是一阵投石,这次投的却是尺于方圆的小块石头,乱纷纷地飞了过来,一时间城墙上十几人都被砸的脑浆迸裂,死状凄惨。不知谁率先大叫一声,城头上的高丽兵纷纷四散躲避。
唐军这时才开始行动,人手一只草袋,装上了泥土,背了起来,大喊声中冲向了城墙下面的沟堑。一箭之地,几个呼吸间就跑到了,唐军将草袋扔进壕沟里,转身就离开。数千人同时背着大袋泥土,扔进了壕沟,激起片片水花。
泉世文这才知道唐军的目的是填平壕沟,不顾唐军投石车危险,高声喝令手下放箭。高丽人惧怕唐军投石车,磨磨蹭蹭不敢上前。泉世文大怒,亲手斩下几人的头颅,其他人这才奋勇上前,躲在城墙后面胡乱放箭。
唐军投石车虽然威力巨大,然而数量不足,有一架还在投出几次大石后损坏了,,荀宁赶紧带着工匠维修。高丽人经过开始的骚乱后,逐渐恢复了士气,躲在城墙后面不停地放箭,一时箭如雨下,唐军背着袋子,行进缓慢,被一阵箭雨,射中不少人。
薛礼在后面观战,见城头上经过一阵骚乱后,一员将领挥舞着大刀纠集高丽人,逐渐恢复了平静,纷纷放箭。而唐军背负着土袋,前进缓慢,一时伤亡不少。薛礼微微皱眉,摘下背上震天弓,怒喝声中一箭飞射泉世文!
泉世文正侧身挥舞着大刀令手下快快放箭,忽然手下齐声高呼,泉世文不明所以,举起刀怒喝。也该泉世文命不该绝,薛礼这一箭正好射中泉世文的大刀刀面,这一箭是薛礼全力所发,力道惊人。一箭射中刀面,刀面啪的一声脆响,击中了泉世文右脸!泉世文被自己的刀面击中,右脸上随即肿了起来,头昏脑胀。手下亲卫见状大骇,赶紧将泉世文扶了下去,改由姜大虎指挥。
城下的唐军被这一箭大大鼓舞了士气,人人奋勇向前。薛礼策马奔到程咬金身前抱拳喊道:“大将军,末将认为除了投石车抛掷大师之外,还需分出将士,放箭压制城头的高丽人,尽量减少伤亡!”
程咬金道:“本将军也正有此意!既如此,我左卫军分出来放箭,掩护你部负土填沟。”薛礼一抱拳,策马奔回本阵,下马后抓起两只草袋,装满泥土,双手各自提了一只,快步向城墙下跑去。麾下玄甲军将士齐声高呼,紧紧跟上。
程咬金也将左卫二千余人分离出来,向城头放箭,压制高丽人。一时双方互相放箭,左卫军只图压制对方,向着城头乱箭就是。而高丽人被唐军箭雨压制,只得躲在城垛后放箭,顿时失去了准头。
一个时辰之后,唐军携带来的草袋全部用光了。而数丈深的壕沟因为灌上了水,尽管填进去了数千袋泥土,仍旧远远不足以填平。程咬金见将士筋疲力尽,袋子也全用光了,鸣金收兵回营。双方一个多时辰全部是弓箭手轮番射箭,故而场面虽然热闹,死伤却都不多。
薛礼等人回营后,都是一身泥土,互相看看,相视大笑。略微洗刷过后,薛礼带着王风胡林在军营查看伤亡。情况比想象中好很多,只有百余将士受伤,死去的不足三十人,吩咐王风和一干医师赶紧给伤者治疗。
辽东城内,泉世文将脸上的伤口处理之后,见唐军退兵,召集将领商议如何应对唐军的投石车。众将七嘴八舌,有说用火箭烧的,还有说派兵出城毁掉的,乱七八糟,都是些歪主意。
泉世文喝道:“我军的弓箭,射的到那么远吗?再者,谁敢出城去和唐军对面决战?你,你,还是你?”手指连指三人,三人无不低下头,大气不敢喘。
姜大虎皱眉道:“将军,末将有一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泉世文喝道:“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讲来!”
姜大虎道:“末将认为,不如征召百姓,在城头上修建城楼。”
话音未落,一将领道:“城楼也顶不住唐军投来的大石啊!”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姜大虎怒道:“听本将说完!召集百姓,大量修建城楼,用粗大的绳索结成网,阻拦唐军的投石车。”
泉世文思忖一阵道:“这个法子还可以一试!既如此,姜将军,此事就委任给你了!除了南门,其他城头上也要结网,以防唐军转移攻城方向。”
姜大虎答应一声,带上千余人去收集木材,召集百姓,趁着唐军尚未再次攻城,准备加紧施工,结网拦截。
辽东城内的高丽百姓,大都是经历过前隋大军战火的百姓及其后裔,心里对辽东城不可攻下有着深深地执念。姜大虎带人在城内吆喝了一圈,百姓纷纷踊跃贡献出绳索,木料,协助姜大虎搭建城楼,结成巨网阵。
探马向程咬金和薛礼回报,城上的高丽人在搭建城楼,结成巨网阵。程咬金奇道:“这样也能阻拦我军的投石车?”
薛礼笑道:“投掷小的石块,应该会被阻拦下来。末将确信,二百余斤的巨石,什么网阵都是拦截不了的!既然如此,何不让高丽人慢慢忙活,我军投石车暂缓出动,以待敌军结好网阵,再动手不迟。”
程咬金笑道:“你这小子!也学坏了。为父之意,不如仍旧出动几架投石车。不过却不投掷大石,专用小块石头,一来压制敌军弓箭手,二来给高丽人一些信心,以便让人家好好结成网阵。”
薛礼笑道:“义父所言,似乎比我的想法更坏才是!”
程咬金笑骂道:“你这小子,竟然开老子的玩笑。滚出去召集将士,一个时辰后再次全军出动,负土填沟。”一脚踢在薛礼屁股上,薛礼笑着出去,召集将士。
申时,唐军再次全军出动,首先还是抛石车一阵猛砸。高丽人的网阵还未结成,虽然被唐军投掷的石块砸垮不少,不过也有不少石块被临时结成的网阵拦截了下来。姜大虎信心大增,下令百姓先撤出城头,全军再次向城下放箭。
唐军的战术和早上一模一样,投石车猛砸,一部放箭掩护,一部负土填沟。不过换成了玄甲军射箭压制,左卫军负土填沟。唐军不向城墙进攻,高丽人也不敢出来,如此又是一场沉闷的弓箭对抗。
玄甲军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箭雨将城头上的高丽射手死死压制,左卫二千余人则加紧时间负土填沟。程咬金看了一会觉得无聊,索性回营睡觉去了,将指挥权全部交给了薛礼。
天色渐晚时,双方各自收兵回营。午后这一场闷战,唐军除了一些倒霉鬼受了箭伤,竟然没有一人死去,也算是奇迹了。高丽人死去的数十人大都是被石块砸死的,故而泉世文和姜大虎更加急迫的结成网阵,拦截唐军投掷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