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暗下来时,辽水西岸的唐军忽然锣鼓齐鸣,似乎要趁着夜色再次强渡。泉世文赶紧下令全军守好阵势,打起火把,只管放箭。唐军似乎也受了天色影响,稍微遇到高丽人箭雨,立刻后退,也纷纷放箭还击,却不渡河进攻。如此三番,泉世文更加认为是诱敌之计,严令不许出击。
辽水上游西岸边,数里开外的树林里,人影憧憧,几人正在低声商议。闫立德此次派了自己的副手荀宁跟随程咬金大军,以便协助在上游搭建浮桥。
荀宁道:“依照薛将军所言,已经备下了大批长绳铁链等物,这长绳足以承受几匹马的力量。”
薛礼道:“如此甚好!此地河面不宽,水流喘急,使用木筏最好。义父,你看呢?”
程咬金靠在树上闭目养神,摆摆手道:“这些事我不懂,你们看着办。”
薛礼笑笑道:“既然如此,高侃,张海,你二人带人速速砍伐树木,制造木筏和小船。”二人答应一声,带上数千将士和大批工匠前去砍树造木筏小船。薛礼和荀宁带上十余名水性精通的士卒,到了河边,令这些将士带上长绳,泅水到对岸,将长绳系在对岸大树上。
水流很急,长绳沾上水又很沉重,荀宁亲自带着十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十几根长绳系在对岸大树之上。正要游回来,下游火光阵阵,原来是高丽人的巡逻队经过了。荀宁等人赶紧躲在岸边水中,好在夜色昏暗,巡逻队也是走马观花沿着河岸走一圈,不久纷纷回去了。
荀宁等人冻得浑身发抖,脸色青白,赶紧游回西岸。薛礼递上酒囊,荀宁猛灌俩口,颤声道:“河面大概九丈多宽,好在装备充足。估计需要三个多时辰,才能勉强搭建起浮桥来。”
薛礼道:“时间有限,必须在天明之前架好桥!这样吧,抽调军中所有会水的将士,一起施工!”
命令一下达,将士们不顾天气寒冷,踊跃参与,足足有二千多人同时准备下水。工匠们加紧时间制造木筏,好在这东西很简单,又有大军帮忙,一个多时辰就造出了数百只。几只木筏叠加在一起,用绳索铁链紧紧扎起来,系上沉重的铁锚缓缓放入水中,水中的将士协助工匠将木筏系在贯穿两岸的长绳上,在一旁用力抵住,防止被水流冲走。
岸上不停地放下木筏,河水中的将士们忍住寒冷,加紧施工,不时有被水冲走的,翻身爬起来继续干活。张海和赵大胆二人力气很大,俩人就能抬起千余斤中的木筏,令众将士惊叹不已。李宕,赵浩和王孝杰等将领也纷纷赤膊上阵,帮助架桥。薛礼和程咬金则抓紧时间商议渡河后如何进军。
到了丑时末,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奋战,木筏首尾相接,终于连通了两岸。工匠们加紧时间在上面铺上木板木条,再次用绳索铁链稳固,又过了一个时辰,寅时,一座浮桥终于完全修建好了!
薛礼带上几十人走了几个来回,见浮桥确实十分坚固稳定,回报后程咬金下令全军即刻渡河。薛礼带着玄甲骑兵和阿达曷所部率先渡过河,其他人也都纷纷渡过了浮桥。
程咬金召集将领道:“刚才本将军已经和薛将军商量过了!决定向东穿越沼泽树林,先攻下玄菟城,再向南进军。荀宁,你带上工匠和阿达曷所部,先进入沼泽地,哪怕用人去填,也给本将军填一条路出来!否则军法从事!”荀宁和阿达曷凌然答应。
薛礼道:“我军渡过了辽水,却不去下游攻击泉世文所部,接引后继大军渡河,反而要穿过沼泽地向东,很多将士不解!不过程大将军和本将军自有主张,你等执行命令就是!若有懈怠,军法伺候!”招手唤过来胡林,吩咐几句,胡林带上数百骑,向下游而去。
丑时末,辽水西岸,唐军大营里。李世民仍然没有休息,正和李孝恭和李绩二人谈话。
李绩道:“算算时间,程将军和薛将军此时若是顺利,已经全部渡河了!若是所料不差,泉世文必定会在一两天之内退兵。”
李孝恭道:“不错!高丽人依仗的只是辽水屏障罢了,哪敢和我大唐铁骑正面对抗!听说我军过了河,只怕会仓皇逃回城去坚守。”
李世民道:“此次程将军和薛礼包抄后路,想来除了沼泽地难行,不会有大的困难!薛礼回来说过,盖牟城多有堆积粮草,若是一举拿下,恐怕就不用从关内运粮了。”
李孝恭笑道:“既如此,皇上不如休息会,臣弟天明时再陪着高丽人玩玩?”
三人相视大笑,李世民打个哈欠,自去休息。
天明时唐军果然在李孝恭和张俭带领下再次擂鼓进军,喊杀声震天。泉世文赶紧下令全军列队,准备迎敌。
唐军尽管声势浩大,却大都是盾牌兵上前,阻挡箭雨。闫立德带上工匠,正试着将薛礼提过的‘制式浮桥’研制了出来,放入水中实验。试过几次后,不但搭建更快捷,而且也十分稳固。闫立德心中欢喜,看看东北方向,心中祝福薛礼早些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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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大喝一声,用力将一块木头扔到了前方,擦了一把脸上的泥水。
荀宁和一干工匠伐木填充沼泽,阿达曷也说了一些土法子,可惜都只能单人使用,对大军前进,却没什么帮助。无奈之下,全军一起动手,纷纷做起了伐木工,速度总算是快了起来。
程咬金走过来道:“估计很快就可以通过沼泽地了。你仍旧带上本部人马,夺取玄菟城!”
薛礼道:“通过沼泽地后,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玄菟城下。义父不如一起进军吧。”
程咬金笑道:“这次你深入敌后,皇上竟然没有任何赏赐。为父心里明白,皇上是为了让你多立功,一并赏赐。至于赏赐什么,不用说了吧?故而凡是有立功机会,自然都给你!”
薛礼心里感激,想要说什么,程咬金拍拍薛礼肩膀,微微笑着摇摇头。前方忽然一阵欢呼声传来,荀宁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
程咬金笑问道:“可是通了?”
荀宁笑道:“托大将军虎威,已经通了。请将军前去查看。”
程咬金大笑道:“你小子很会说话!走吧,去看看。”携了薛礼手臂,大踏步向前走去。
此时人喊马嘶,士气高涨,将士们不顾满身泥水,喜笑颜开拉着马匹前进,有马匹失足掉下沼泽,也被将士们抬了出来。见到程咬金和薛礼走过来,纷纷打招呼,程咬金边走边招手,颇有些大将风范。
“这样子是不是很威风气派?”薛礼正在佩服不已,程咬金忽然转头问话。
薛礼一怔,赶紧笑道:“那是自然!义父气势非凡,一派大将之风!”
程咬金大笑,身边荀宁等人也跟着大笑起来。不料程咬金笑声中一脚踏空,一个趔趄踩进了烂泥里,好在薛礼一把扶住。程咬金一脚踢开一根树枝,也不生气,笑嘻嘻地仍旧和周围将士打着招呼。经此一闹,将士们也轻松起来,不久都通过了数里宽广的沼泽地。
薛礼过来后道:“胡林回来没?”王风正在给程咬金擦掉盔甲上的污泥,闻听摇摇头。
程咬金道:“你不用管!带上你的本部人马,我再给你三千人,你迅速去夺下玄菟城!我带着粮草和工匠们随后赶去!”
薛礼道:“如此,有劳义父了!”翻身上马,召集了玄甲骑兵和阿达曷所部,火速赶往玄菟城。
薛礼走后不久,胡林带上十几个俘虏也赶了过来。原来薛礼派他前往下游,堵截高丽巡逻兵,以防被高丽人发现唐军已经渡河。一天之后,即使高丽人发觉,也无济于事了。程咬金大军已经先行,留下人等待胡林,双方汇合后也赶了上去。
时隔数日,再次到了玄菟城附近,薛礼和王孝杰等人都有些恍然梦中。远远的观看,城中还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痕迹。城内似乎仍然没什么改变,城头也不见多少兵将,城门大开,时有几个人进出。
薛礼道:“看来高健武是真的抽不出兵力了,玄菟城竟然仍旧没有防备!”
张海笑道:“薛老大,考虑这么多做什么,一股劲杀进去就是!”
薛礼笑道:“不错,看来是不需要攻城器械了!全军上马,突击玄菟城!”
朴德奂上次被薛礼打昏,客栈起火后醒了过来,连滚带爬逃了出去。心有不甘,冒着大火冲进去将钱袋抢了出来,这才跳脚大骂,到处找人救火。可惜满城人心惶惶,哪个理会他!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家客栈被烧成灰烬。此时好容易雇了几个人出城来砍伐木材,准备重新修建客栈。忽然感觉地面震动,吓了一跳。
手下人指着大路,一脸惊讶。朴德奂抬头一看,大路上正飞奔来了大队骑兵,估计不下五千人。高声喊道:“不要慌张,必然是大王派来驻守玄菟城的兵马!”
这支骑兵片刻后就到了三里开外,马上骑士个个盔甲上带着泥污,杀气腾腾而来。朴德奂再看了几眼,惊呼一声,扔下手上的木板,转身就向城内跑,边跑边高声喊叫。城内的士卒听了,赶紧准备关闭城门。
薛礼一马当先已经冲了过来,见城门即将关闭,大喝一声,一拍胯下白马,从门缝间冲了进去!张海和赵大胆双双赶到,两支狼牙棒狠狠地砸在城门上,一声闷响,关门的几个小卒手臂差点被震断!薛礼冲进去后见城门处只有十几人,连续砍翻几人,其他人纷纷逃逸。张海等人也打开城门,大队人马冲了进来。
玄菟城上次大火过后,还没恢复元气。城内逃逸的百姓正在逐渐回归,又见到敌军来袭,哭喊着由其他城门出逃,也大都被唐军截住,驱赶了回来。
李宕和赵浩带人迅速控制了全城,王孝杰则和高侃带人在城内巡逻。薛礼到了将军府外面,见大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原来高彪被杀后,泉世文重兵都在辽水一线,一直没派兵过来。玄菟城内仍旧是以前的兵将,高彪的副将暂时担任了守将,已经被唐军拿下了。
薛礼派人搜查将军府,不料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剩下。叫来俘虏询问,原来高彪死后,泉世文趁机将高彪的府库一扫而空。此时玄菟城内,除了粮库尚有一些余粮,基本上成了空城。程咬金大军赶来后,见玄菟城竟然是座空城,也苦笑不得。
酉时全军用过饭后,薛礼正陪着程咬金在将军府走走看看,将上次如何捉拿高颜之事告诉了程咬金,只是隐瞒了高颜和高彪的关系。
程咬金看看围墙笑道:“高丽人这房子建的实在难看啊。也多亏如此,上次你等才能轻易得手。”
薛礼笑道:“高丽人自诩师从我中原文化,却都学了个四不像,理当如此。”
两人正在说笑,王孝杰兴冲冲地押了一个人进来。薛礼一看,可不正是朴德奂!
王孝杰笑道:“这小子躲在人群里,见到我就想跑,却正好被我发现了。”
朴德奂见到薛礼,打个冷战,跪地道:“将军饶命啊!”
薛礼笑道:“又见面了,你的汉话说的不错。”
朴德奂媚笑道:“上次就见公子气势不凡,竟然是大唐大将军。小人失敬了。”
程咬金不耐烦道:“和这人说什么废话,拉出去砍了,商议下如何攻下盖牟城。”朴德奂大惊失色,高声求饶。王孝杰上前一把拖起来向外就走。
朴德奂求饶几声,忽然喊道:“将军饶命,我有盖牟城的情报!”程咬金一愣,点了点头,王孝杰将朴德奂拖了回来。
程咬金喝道:“你要是敢说谎,定斩不赦!”
朴德奂伏地道:“小人不敢说谎啊!”看看薛礼,接着道:“上次玄菟城‘失火’,小人的客栈也被火烧了,只好准备重建。只是钱不够,去了盖牟城向兄长借钱,所以对盖牟城的情况知道一些。”
薛礼笑道:“你这人虽然是个小人,倒很会说话!你说说看,盖牟城内如今大概有多少兵力?”
朴德奂道:“回将军,盖牟城内大概有三万余人把守。城内粮草足以支持一年之久!”
程咬金和薛礼几人同时一震。程咬金喝道:“你说什么?竟然有三万多人?”
薛礼也道:“上次打听到只有数千人,怎么会突然多了几万人?”
朴德奂道:“上次将军过来玩了一趟,听说泉世文十分震怒,只是兵力不够,玄菟又在后方,所以没有分兵驻守玄菟。不过盖牟城堆积了很多粮草,所以泉世文从辽东城和沈州城抽掉了三万人进驻,以防万一。”程咬金和薛礼越听脸色越凝重,听完了眼中都有一丝慎重之色。
薛礼又喝问了几次,朴德奂说法都一样。这时胡林带了几名俘虏回来了,审问俘虏后和朴德奂所说没什么差别。看来盖牟城确实有三万多人!程咬金令将朴德奂等人先关押起来,火速将荀宁喊来。
荀宁到来后,程咬金道:“要是加紧制造,一夜间能做多少攻城车和投石车?”
荀宁道:“若是有大军帮着砍伐树木,一夜之间大概能造十余辆投石车,三四辆攻城车。”
薛礼道:“我教你个方法。你让手下工匠分开来,各自负责一部分,如此一来速度会加快很多。”
荀宁微微想了下,大喜道:“果然如此!多谢将军提示。就在玄菟城内制造吗?”
薛礼道:“义父,不如包围了盖牟城,再制造器械。你怎么看?”
程咬金道:“这玄菟城空空如也,占了也没用!不若立即开拔,包围盖牟城吧!”
薛礼道点点头:“荀宁,你赶紧下去召集手下工匠,准备出发!”荀宁答应一声,下去准备。
薛礼和程咬金商量了几句,仍旧由自己率领二万人先行,程咬金和一干工匠随后赶去。薛礼出了将军府,下令擂鼓召集大军。半个时辰后,薛礼率着二万余人飞驰出了玄菟城,不久程咬金也率领着后军和大批工匠,出了玄菟城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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