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云过风清,偌大的辉国紫曦京都沐浴在晴朗的阳光下,春鸟不倦,和着风儿过林是的沙沙声,不断轻鸣着春时的如梦呓语。
安府的那几株珍品海棠前天夜里总算开了花,半夜随着月光飘散开的满园芳香,就诱醒了熟睡的府中众人。第二日的清早便在京都传了开了。
这几株西府海棠可谓是稀世珍品,颜色明亮,人未至便能闻到飘荡而至的浓郁花香,即使在整个辉国也属少见,当年苏夏篱干爹安启念所得后亦被许多爱花之人苦苦相求,亦不曾见其忍痛割爱。
不过与之传开的不止那几株海棠花开的消息,安家三小姐苏夏篱在花开之夜闻香而发的新诗也随之传播开来。前几日六皇子舒徵王府诗会之中安家三小姐连败美人才子王奕,以及两届诗魁刘涛的故事在民间士子文客之间引起不小的波动,那几首诗词可以说算得上乳齿小儿也能朗朗上口。而因为诗会上苏姑娘不支昏倒之事,也似乎被有心人利用,使得刘涛这几日来落了个污蔑女子的坏名声。
四皇子殿下镇衍王黄易辉这几日借口颇多,几乎每日都能寻上些许机会来到安府串门,这样寻常的举动落在别人眼里估计又得寻思一番,是否四殿下派系又要有些新的举动。而苏静却是苦恼这个连着几日上府的四皇子。
黄易辉来了几日,每次都会到苏静的小院中,借口探望一二。两人虽然并不可能就如此轻易冰释前嫌,毕竟一个被前者诈唬要买入青楼,一个被后者请了一杯女子的养阴茶水,但是也能如同普通朋友般交谈,只是每次看到黄易辉眼中闪过的探究以及似乎看破了她一切伪装的眼神时,苏静都得心惊胆颤许久。
“苏姑娘前日所作的新诗可谓是佳句天成啊。”安府小湖边上,苏静碍着干娘的嘱咐,陪着一脸轻松写意的看着湖边春色的黄易辉一路行来。“那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简直是描尽了海棠之姿。”黄易辉看着身旁心不在焉的素颜佳人,似乎方才所赞她全然没有听进去,不禁心中有些恼怒。于是出声唤道“苏姑娘?”
苏静昏昏欲睡的走在黄易辉一旁,听道后者叫她名字,才恍惚楞道“四殿下要走了?”
黄易辉被身旁之人的这句话气得半死,但又忍着不好发作,只得转头无奈道“苏姑娘很累?”
苏静瞧着这人明知故问的样子,心头就觉得升起一股无名的火,这几日不知为何,病是缓缓好了起来,可是身子却是越加的疲累,常常站着也能拜困,也不知道是为何缘故。瞧着黄易辉问了,只能敷衍道“多谢四殿下关心了,只是方才在想事情。”
黄易辉也不追问下去,看着苏静的神色微微点头,淡淡说道“我也累了,不如先送苏小姐回去吧。”说完也不等苏静反应,转身就往回去的方向走。
苏静瞧着黄易辉的背影,撇撇嘴,腹诽着这人说一不二不顾他人的性子,但是方才走了这么久路,确实是累极了,他这样做正和了苏静的心意,于是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就这般一路沉默着,快到了苏静小院的门口,黄易辉忽然停了脚步,淡然说道“在下便送到这里,”然后思考了片刻,然后轻轻的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道“苏姑娘得注意了,或许写出一两首千古绝句不算如何,不过接二连三的诵出这样的好诗而不费吹灰之力,足以引起许多有心人的关注,前日哪首新诗,已经被人送到皇上面前了。”说完,便转身走远。
苏静听着黄易辉缓缓说完,身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沾湿,自己才焕然惊觉,原来这几日里,自己平日的谨慎自持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如同黄易辉所说,在这个始终不属于自己的时代,这样的表现足以使得许多有心人记上心中,沦为他们这个朝廷中明争暗斗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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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在房中待了一下午,越想越是心惊,超乎诗魁的诗才,朝中左相之女,或者说是已故卫国将军之后,还有如今民间学子之中的推崇,这些身份和力量都足以被这个庞大的国度中的政治势力留上心头,最终的结果也是作为一个有力的政治砝码被轮流交易,即使是疼她爱她的干爹干娘也不能拒绝的代价。如四殿下,大约也是这般打她的注意。
苏静想着,手中紧紧拽着青瓷的茶盏柄耳,暴露在白嫩的手背上的青筋显露了她的不安。她不过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抹幽魂,经过了几乎一月的生活,如今的她不过是想在这里寻找到一处能够安静平和的立命之所,那些过去的一切,即使她如何去追挽,也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边,曾翔这是想必很“幸福”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妍妍最终也会遗忘她,自己的家人会伤心会痛哭,但是最后还是会习惯没了自己的生活。
而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中,成为了这具叫做苏夏篱的身体的新的主人。她不明白这是命运还是偶然,她不去追究,如今的她只想守着干娘大哥二哥还有干爹安静的一辈子,去寻找也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被命运作弄,成为政治斗争的棋子。
“想必妍妍知道了,也会赞成自己的吧。”苏静心中想着,想着那些现世里,一直陪伴自己的朋友,不禁松开了紧拽的手,微微笑了起来,这一笑,淡雅如风,却羞愧了一春的繁花,无人知晓。
“小姐!皇上来谕旨了!”正不知觉回忆着,却听到小纯在门外着急的声音。“指明是给小姐您的!”
等到苏静带着小纯赶到安府会客的大堂,众人都已经坐在茶几边上,等她一人了。
苏静瞧着那个之前见过几次的手拿诏书的黎公公,心中又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大哥安养之瞧见了苏静微微颤抖的手,眉头微蹙,站起身来,轻抚苏静的秀发,安慰道“篱儿安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心中也有些怀疑,这几日在虎卉禁军中供职,也能隐约听到一些传闻,安养之虽然在沐邙山中修行许久,可是也有涉猎到政治之道,明白自己心爱的妹妹连着几日的表现引起了朝中多方势力的注意,而在这皇上龙体欠安的多事之秋,这样的表现是异常不合时宜的,心中暗暗想着,“看来是皇上抢先动了手,就看皇上有何动作了。”
安养之的安抚平静了苏静心中的波澜,仔细思考便也能猜测一二出来,皇上这次的下诏绝对对安家来说不是坏事,苏静在家多日未曾出门,也能从二哥正之以及常来的黄易辉口中知道自己如今在紫曦京都士林学子中的声望如何,打败诗魁刘涛的才女,这样的身份便能够使得皇上不会迫害苏静,反而会是大赏赐,只是或许赏赐并非苏静所喜罢了。
苏静压下心中的紧张,微微持礼对着一旁站着的黎公公笑道“麻烦黎公公宣旨吧。”
那黎公公连忙回礼道“也麻烦苏姑娘以及安夫人等人跪下接旨吧。”
等到所有人都跪下,黎公公才说道“既然安相本人不在,还请安夫人和苏姑娘一同接旨。”看着两人点头,才小心的打开了手中的诏书,缓缓念道“奉天承运,安家三女苏夏篱才华斐然,容貌端庄,诗才可谓京中青年俊才无可匹敌,特赏赐锦缎十匹,罗裳金银饰物等等,不在此多述。陛下有感安卿为朝多年,立下无数功劳,心念其好,念及太子殿下伴读,姚谦文采不俗,才学高超,特赐安家三小姐苏夏篱与姚谦婚事,聘礼后日送至。钦此。”
黎公公越往下念去,苏静越是心惊,当听到赐婚之时,心中不禁大惊,如不是大哥安养之和干娘在一旁拉着,几乎就要跳将起来。
等黎公公念完,谢氏带着众人谢了恩,送走了来宣旨的黎公公,苏静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就如同一尊木偶一般坐在那里,心中却是惊悚的冷汗连连。
虽然知道自己的高调必然引起那些朝中的关注,这次皇上的旨意也必然不会对苏静有何好处,但是谁也想不到,皇上来的这一手居然是赐婚,将苏静婚配给了太子三殿下身边伴读姚谦。使得众人所料不及,手足无措起来。
安正之还是平常心性,愤愤道“皇上明知道安家与太子殿下不合,却偏偏要将篱儿赐婚给姚谦,这到底是如何回事?”
大哥安养之却是思及更多,瞧着一旁似乎失了魂儿的苏静,心痛到“皇上这次是在为日后太子殿下登基继位做准备,看似普通的赐婚,却是打压拉拢了安家势力,将篱儿赐婚给一个普通的姚家?这动作明摆着便是害怕姚家势大,太子继位之后无法掌控,正好趁着夏篱这几日的风头顺手将这些隐患给解除了。”
谢氏瞧着苏静埋头不语,低声骂道“别说了,这些事儿还是得等你们爹回来再说,先来安慰下篱儿!”正要回头安慰苏静,却见苏静重新抬起了头,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干娘,夏篱没事的。”
谁也没有瞧见苏静在茶桌下紧握的拳头。
她的再生的命运,谁也不能将之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