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他说。
这原本该是一句多甜蜜的情话,可是,此时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催命的魔音。
我等着他死掉。
可他没有,就轻扬着嘴角,淡淡的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那罂粟吊坠反过来看了又看,又用手指擦了又擦,那人还是好好的站在那儿,浅笑着看我,笑容里有几分嘲弄。
我又把罂粟吊坠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
“哎呀!”我身上的被子立刻凌空而起,寒冷和尖叫声让我瞬间清醒过来,睁眼一瞧,粟粟正呲牙咧嘴的搓着自己的胳膊,“你属狗的啊?做梦还咬我?!”
做梦?
是啊,可不是梦吗。
草地没了,阳光没了,我身上的白袍子没了,面前那个长着李伦的样貌,却是洛洛声音的男人也没了。
我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开机一看,才凌晨两点多钟。
可惜我睡意全无,只急匆匆的把粟粟拉了过来,问她:“洛洛原本叫什么名字?”
“我哪儿知道?”粟粟在我身边躺下,给自己盖好被子,“大家都这么叫,我也跟着这么叫咯。”
“洛……洛河?洛神?洛阳?”
“哎呀,别猜了,其实他是幻魔灵,能让人进入真实的幻境……”
幻魔灵?
李伦不是提过吗?
“什么叫真实的幻境?”我不懂,“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当然是虚幻的,但你会觉得那幻境像真的一样,疼是真的,血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
“那为什么还叫幻境?那不就是真实吗?”
“如果你有幸从幻境里出来,那就是幻境,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如果没本事出来,那就死在幻境里吧。”
一切都回到从前?
这句话……
有点耳熟。
洛洛好像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在太平间,爸爸妈妈的尸体旁,他跟我说,只要我完成任务,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
难道说,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给我营造出来的幻境?
我完成了任务,就是从这个幻境中出来了?
那李伦、狮子,甚至粟粟、小潘、七哥……
这些人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是我的臆想?
我越想头越疼,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没有底的万丈深渊,直到现在还在坠落,不知道底下是万丈深潭,还是坚硬的山谷,甚至是滚烫的岩浆……
“朱洙……”粟粟大概看出我脸色难看,连忙伸手抱住我,“你怎么了?洛洛那个药不管用吗?耳朵疼还是头疼?”
“头疼……”我借着她的话说下去,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洛洛,我要找洛洛……”
“洛洛!洛洛!”我话音没落,粟粟就焦急的叫了起来,她的声调里带着哭腔——这该不是装出来的吧?即便这是个幻境,我们也是幻境里,一条绳上的蚂蚱吧?
“洛洛,快看看朱洙!”洛洛出现了,粟粟立刻扑过去把他拉到床边来,也不管我们俩都穿着单薄的睡裙,稍不留意就会春~光~乍~泄。
洛洛倒比粟粟更细心,手掌一抬,刚才被粟粟顶到一边的被子就好好盖在我腰上,然后才伸手来摸我的脑门。
他的手是温暖干燥的,跟冰冷的李伦大不相同。
我怎么会在梦里把他们结合成一个人?
“朱洙,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洛洛的声音有点低沉,像是怕惊扰了我一样。
幻魔灵……
我琢磨着他的名字。
名字里为什么有个“灵”字?
“朱洙……”洛洛还在努力说服我。
“不疼了。”我其实还是很疼,但是我知道疼痛的根源应该不是狮子的狮吼,而是不能解决的难题,所以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他唯一裸露在帽子外头的下巴,“洛洛,让我看看你的脸。”
粟粟原本还在一旁担心,听我这么一说,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还拿眼偷偷去瞥洛洛。
此刻的洛洛半弓着腰,白帽子离我不足一臂之遥,但我知道我不能莽撞,他的速度快得很,我要是贸然伸手,他一定躲得开。
因为他躲开过。
洛洛仍旧躬着身子,老半天不说话。
“让我看看你。”我又说。
“你看我有什么意义?”洛洛这才站直了身子,“我可以变成任何形态,任何人的样子,要是我不想让你看见,即便我把帽子摘了,你看到的也都是假象。”
“就像小白一样。”我笑。
“没错,就像小白一样。”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回答我,没有逃避“小白”这两个字。
“那好,我不看,我问你别的: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进这个幻境里来?”
粟粟轻轻的“啊”了一声,立刻变成一缕红烟,“咻”的一声钻进我胸前的罂粟吊坠里。
洛洛不说话。
“求你,告诉我,就算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他还是不说话。
我冷笑起来:“堂堂的幻魔灵,竟然比耗子还要胆小?你有胆子让我进入幻境,怎么没胆子告诉我为什么?你能得到什么?那些人的魂魄?那对粟粟好,对你有什么好处?”
洛洛还是不说话。
“好,”我被他的不回应气得火气,从脖子上扯下罂粟吊坠丢进他怀里,“带着你的罂粟吊坠,带着粟粟,滚……”
可惜,我的脾气跟能力并不成正比,我的“滚”字还没落地,就眼前一黑,再次昏睡过去。
我离不开这罂粟吊坠了。
如果完不成任务,我再也离不开这罂粟吊坠了。
我只能活在幻境里,或者死在幻境里。
我昏昏沉沉的睡着,耳边却有我自己的声音,一遍一遍的这么告诉我。
是那灵药的缘故?
让我的耳力特别好,甚至能听到我心底的声音?
我不知道。
从始至终,在他们这群非人类面前,我都是一个弱者。
好在,他们会对我好。
就像此刻,当我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我正舒舒服服的靠在李伦的怀里,前面坐着粟粟,开着车。
“还去H市啊?”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不去那儿去哪儿?!”粟粟的火气似乎有点大,“咱俩聊天,你干嘛去问洛洛?小人!出卖朋友的小人!他现在没了,怎么喊他都不出现了!这下你高兴了?你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