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粟的嘴唇动了动,我听不见,连忙自觉主动的把耳朵朝她凑了过去,她也在我耳边卯足了劲高喊:“让李伦打死了!”
我猜到了,但是我原来还奢望着,会有更好的结局。
可狮子明明说,斩杀同伴,罪加一等,会被剔骨拔舌……
我不敢想下去。
“李伦……”我想跟他说谢谢,但是又觉得,这样大的恩惠,要是只说一个谢字,似乎太过轻飘飘了。
李伦倒笑了,凑近我耳边说:“别这样行不行?我是自己不想回去了,早就不想回去了,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嗯。”我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是傻子啊,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不想回去了,凭你的本事,爱去哪儿去哪儿行不行?干嘛非守着我,还打死了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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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们已经开到了哪儿,反正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见,只知道大概凌晨一点来钟的时候我们的车才开进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了见旅馆住下。
旅馆的前台服务员好像看不见李伦跟粟粟,因为开房的过程中,前台服务员没有看他们一眼,按理说,粟粟这样的样貌,鲜有看见她的人不多看几眼的,不管男女。
我们开了两间房,318和319,张龄松先打开318的房门,我们鱼贯而入,一进门粟粟就大声娇嗔:“累死啦!小松鼠,快来给姐姐按摩按摩肩膀!”
这声音挺大,至少我能听见,所以我有点替张龄松脸红,因为我从来都觉得,男人不管私底下对女人怎么疼,在外人面前是该挺起脊梁骨的,可惜张龄松一点都没觉得,屁颠屁颠的跑到粟粟后面,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下,美滋滋的帮粟粟按摩。
我实在看不了这个,大声问粟粟:“干嘛让他跟着啊?”
粟粟不屑的说了句什么,见我眼神疑惑,又歪着头随意的对张龄松说了一句什么,张龄松立刻像死了老娘一样垮下脸来,一边摇头一边可怜兮兮的说了起来,虽然听不见,但是可以想见,是粟粟让他走,他不肯,还贱骨肉的求粟粟别让他走。
粟粟冲我摊了摊手,一副跟我无关的样子,我也没心思再理——好吧,跟你没关系,那跟我更没关系了,爱咋咋地。
“那让他跟李伦去319吧,我还有话问你呢。”我转身要去卫生间,却被李伦一把拉住,推着我往外走。
我连忙转头看向粟粟,粟粟正挑动着眉毛冲我挥手,显然是在跟我再见,这让我的脑袋瞬间被放空,手脚都麻木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等恢复过来时,人已经坐在319的椅子上,李伦半跪在我面前,目光软软的看着我。
“我……我……”我说话有点不利索,“我错过什么了吗?因为我耳朵听不见?”
李伦煞有介事的想了一会儿,才起身抱着我,贴在我耳边说:“确实错过了一点儿。”
“什么?”
我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只觉得他这么跟我说话,在车里的时候觉得还好,反而在这样特定的场合,却暧昧异常。
“你累了,快去洗个澡,出来我告诉你。”李伦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
这似乎是我十年来梦寐以求的,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有些害怕,也有些抗拒。
我宁愿他还像初中时一样,坐得离我远远的,让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我宁愿我们分别,他在我的生命里消失,只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宁愿听他笑着跟我说他跟他女友的事儿,我坐在一旁看着他,羡慕得流口水。
我宁愿他说,我是他的好哥们。永远都不会再伤害的好哥们……
原来,我一直都是自欺欺人。
我爱上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我自己的臆想。
十年前,我情窦初开喜欢上他,十年后,当他真的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我却想逃开。
“十年……”李伦蹭了蹭我的耳朵,暖暖的笑,“你用十年的时间忘记了我,我却用十年的时间……爱上了你。”
“别!”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推开他去捂他的嘴,却发现他没有发昏,没有睡过去,也没有变成一滩血水,魂飞魄散,才意识到,他没有说那句咒语。
咒语就是咒语,“芝麻开门”不能说成“胡麻开门”,也不能说成“开门吧,芝麻!”
“我爱你”也是一样,换成“爱上了你”,就不起作用了。
“别再这么说,”我心里没有一点被他爱上的温暖和甜蜜,反而是紧张和害怕,“我跟你说过咒语的事儿——如果你死了,就没人保护我们了,你不能死。”
我承认我有点口是心非,我真实意图里的任何一个理由,都强过什么“没人保护我们了”。
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把最冷漠最现实的理由说出来,虽然我知道,如果他说了,我们就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了。
李伦笑,微微张开的嘴唇碰着我的手指,痒痒的,呼出的气息冰冷,没有一点活人的温热。
我忽然难过起来。
这个霸占了我的心整整十年的男人,就算他在我面前笑,也没了一丝人气,变成了一具鲜尸。
一旦魂飞魄散,这肉身就会化成一滩血水,就像站在我家门口的那个雪人,被太阳一晒,就化了,让我再也找不着他。
“朱洙。”
空气里忽然传来洛洛的声音。
我虽然耳力不好,也觉得出来,他没有像别人一样高声大喊,传进我耳鼓的声音却和平时一样清晰。
“啊?”我连忙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没有人,至少我看不到。
“洛洛?”我叫他。
李伦起身站直了身子,脸上也像平常一样冷了下来。
身着白袍、把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的洛洛这才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手里也多了一个小小的纸袋,乳白色的,上面没有字。
“药,吃了。”洛洛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喜怒。
我觉得礼貌上说,我有必要给两个人介绍一下,但马上又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傻——他们都不是人,互相都知道对方,不需要人类的礼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