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樱正站在揽星苑的廊下绞着帕子,未央的脸突然凑过来,笑嘻嘻地:“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蓝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转身又要走。未央斜斜倚在栏上,叹气:“唉,这么好看的白螺,蓝樱你既然不肯要……我扔了吧。”说完,就要将手中的白螺扔出去。
蓝樱回身抢过来,攥在手心里,羞怒地瞪了未央一眼,剪水的眸子秋光盈盈。未央也不再打趣,拉着蓝樱的手晃来晃去,撒娇道:“好蓝樱,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你什么时候做桃花糕给我吃呀!”
蓝樱刮了一下未央的鼻子:“上次采下来的桃花都用光啦。想吃桃花糕,小姐要再去采一些来才行。”
未央神色飞扬:“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就去!”蓝樱哭笑不得:“也就只有小姐你敢这么对待公子的桃花了,还大喇喇地在夫人种的桃树上坐了这么久……”说到这儿,蓝樱突然打住,脸上闪过一丝懊悔。
未央的小脸浮现了一丝疑惑,她想了想,还是问道:“蓝樱,我好像还未曾见过公子的母亲呢?公子窗前的桃树是她种的吗?她去哪儿了?”
蓝樱年纪比未央大上两、三岁,也算是跟随景离的老人了,对山庄的事情了解也比较多。她不是像景一那样的护卫,基本上只是一个普通侍女,所以蓝樱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少女所拥有的的细腻、温柔和良善。
蓝樱偏头看看未央纯净的双眸,想了想这一个月来公子的变化。她愈发坚定,她的小姐一定会让公子更加幸福的。
她认真地看着未央:“夫人已经去世了。”
未央一瞬间瞪大了双眼,蓝樱别过头轻轻讲到:“夫人极美,极温柔,也非常地爱公子。夫人闺名桃夭,极爱桃花,衣服的花纹是桃花,手帕上绣的是桃花,香囊里装的也是桃花。公子自小跟在夫人身边,也甚喜桃花。在公子三岁那年,夫人亲自设计了拦云阁,并与公子一起栽下了窗前的那棵桃树。两年后,桃树长得结实喜人。可那年,夫人携公子远行看望好友,在回来的路上,遇上恶人,夫人为保护公子……。听庄里的老人说,公子小时乖巧可人,逢人就笑,笑起来时一双黝黑的眼睛像星光璀璨。自从夫人去世后,公子就像变了一个人,经常一个人坐在桃树上,不哭不闹,但也很少笑了。”
说到这里,蓝樱回过头来握住未央微微颤抖的手,盯着未央的眼睛,认真说道:“小姐。夫人去世后,除了闻人公子和景一,公子几乎从来没有和谁交心过。公子他虽然嘴上说着不需要谁来守护他,可是他经常翻看历代景家传人和守护者的故事,景一还曾看到小时候的公子哭着问庄主为什么他的守护者还没有来。小姐,公子虽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他很在意你的,他只是……等了太久。”
顿了顿,蓝樱忽然笑了,温柔地看着未央:“小姐很好,蓝樱不说这些,小姐也不会误会公子,对不对?小姐会让公子快乐起来的对吧?”说完,又轻轻握了握未央的手,像是肯定自己的决定一样,深深地看着未央:“蓝樱相信小姐。”
未央一脸忧虑地坐在桃树上,火红的衣裳也哀哀地耷拉着。景离去迎客,未央便望着空空的书桌。平日里总是亮晶晶的眸子暗淡着,充满了与稚嫩小脸不符的悲伤、怜意。
她晚饭也没有用,一直坐在这儿,现在已经是繁星满天了。未央想着蓝樱的话,只觉得心里钝钝的,十分难受,比弄丢了婆婆送的蹴鞠还难受。
她忽而仰头,隔着重重桃花,瞪着天上的星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办呐!”
景离走过来时,就听到这一声长叹,偏头看到树上的未央,微诧。慢慢走近:“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什么怎么办?”
只见刚才还仰着头的未央猛地看过来,景离愣了愣,看着未央眼里清清楚楚流露的悲伤,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及深思,扬袖跃起,坐在未央身边:“怎么了?”
见景离微皱了双眉,藏不住的一丝担忧。未央的眼睛像小狗的一样湿润了,黑亮亮的。不等景离再次开口,未央吸吸鼻子,将手塞进景离的手里,头埋得低低地,闷闷地说了一句话。
景离被未央的动作弄得一僵,没能听清,回过神来便问了一句。未央猛地抬起头,小脸上的杏眼瞪得大大的,用尽力气吼道:“我会好好守护公子的!公子不会再一个人了!对不起,未央来晚了,让公子那么小却一个人坐在这里。可是,我以后会一直好好守护公子的!所以公子不用担心!你相信我!”
几只惊飞的雀儿哗啦拍翅而过后,一时静了下来。
景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固执而坚定地仰起头,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后微微喘气,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紧紧抿住的双唇,睁大的眼睛有些湿润,清亮的眸中汪着一泉温柔的月色,就这么直直看到了心里去。
景离的心里有什么在生长,微微酥麻。缓缓温柔了神色,嘴角上扬,景离向未央伸出双手。
就在此时,“咕~”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景离将伸未伸的手僵住,愕然几秒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未央涨红了脸扑上去又扯又挠,色厉内荏地叫嚣:“不许笑!”
笑闹声响彻了拦云阁,守在院外的景一和蓝樱、正在池边散步的景差,听到隐隐传来的笑声,都抬起头看向月亮,微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