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白影无声无息地飘进落月山庄,轻车熟路直达拦云阁,晃悠悠攀附在屋檐下。
烛光照得一室亮堂,一位年轻的公子端坐于窗台书桌面,捧卷而读。公子微低着头,一头柔顺的黑发散在肩上,只瞧得见一个光洁的额头。一身墨色长衣,长衣下的身材挺拔匀称、朗朗如竹,握着书的手指,修长有劲,随着翻书隐隐显出袖口暗流的银色花纹。正是一个华贵在外,沉敛在内。
窗外的白影缓慢地向房内的公子挪去,手中有什么物件在月色下闪出冷冷的白光。一寸、两寸,白影无声地弯起了嘴角。就在他将手中的物件刺出去的一刹那,屋内一直安静看书的公子突然站起来,白影眼前一花,只感觉好像那位公子袖口一挥,窗口猛地关上,白影“嗷”的一声,栽到地上。
白影挣扎起来,老老实实从正门走进房。顺着烛光看去,肤白皮嫩,鼻挺眉远,一双桃花眼里笑意盈盈,好端端一袭柔光似水的银衣偏生用金丝绣满了花纹,扎扎实实是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虽生得宛如天人,却笑眯眯,周身气息让人看着便觉欢喜,便想亲近。如说黑衣公子是静流深远,这银衣少年便是光而不耀了。
“我说阿离,你就不能让让我嘛?”闻人珝(XU,三声)面色幽怨地坐在桌上,夸张地娇声道。
景离翻过一页书,闲闲开口,声音冷清:“除了轻功,什么都不会。不激励你多加练习怎么行?”
闻人珝讪笑,眼睛一转,一把抽过景离手中的书:“深夜苦读什么呢?”
景离这才抬起头来,只见英挺的眉下,一双眼眸墨黑,幽深看不见底,清泉似的泠泠亮光,吸得人挪不开目光,直且挺的鼻梁下,略薄的红唇微抿。清清冷冷,却又气势震人。
闻人珝见惯了这张脸,还是不免在心中赞叹一声。他胡乱翻了翻手中的书,惊异到:“《景氏护卫录》?这是什么意思?”
景离微微皱起眉头,问到:“你可还记得堃叔?”闻人珝略一思索:“可是景伯父的那位好友?当年将你和……将你接走那一位吧?”
景离眸色变深,闻人珝自知失言,在一旁懊恼不已,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快,景离面色如常,开口道:“你一定听说过无花谷。”闻人珝为弥补刚才的过失,赶紧点头,飞速地说:“听说过,听说过。始帝建国之后,嘉奖开国臣子分封土地,其中有一位助始帝良多的花姓异士要了一方清净避世之处,取名无花谷,携其主族世代隐居。传说花氏族人大多有奇异之能,故而世人争相寻找无花谷,却始终无获。”
景离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那本书:“那位花姓异士和景家先祖颇有渊源。录上记载,两位先人本是知己之交、感情颇深,后始帝开国期间,景家先祖为救花姓异士身受重创、不治生亡。花姓异士为感念两家情谊及救命之恩,用异能立下契约。每一代的花氏族人中,都将诞生一个异能仅次于族长的守护者,他将去守护当代的景家传人,以命相互、生而不止。堃叔就是我父亲的守护者。”
闻人珝睁大了桃花眼,半响,抖着嗓子直呼:“好你个景离!我们打娘胎的交情,你竟然过了十八年才告诉我这么劲爆的消息!”
景离清冷的眸子撇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因为,我这一代有些不寻常。”
景家从来都是一脉相传。按理来说,景家的传人诞生后不出两年,花氏族长便会感应到守护者的出现,找到并亲身培养数年后,守护者便会被送到景家传人的身边。故而,主卫二人通常是自幼相熟、一起长大,感情不可轻言。
落月山庄当代家主景差与无花谷付堃便是自五岁起朝夕相处的交情。然而,直到景离十一岁,无花谷族长才感应到守护者,并且以训练为由,至今都没有让守护者出现过。即便是景家人,也轻易不能进入无花谷。找到守护者之后,景差曾进过一次无花谷,回来只让景离耐心等。
闻人珝表示深深遗憾:“看来,拥有守护者的霸气属性,到你这一代比较危险了。”继而有颇为同情地看着景离:“说不定是一个连轻功都学不会的白痴,怎么守护你?”
景离默默站起来,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的桃树。桃树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满树的粉红花苞已经零星开了几朵。闻人珝看看桃树,又看看景离,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悲伤。
半响,只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我不需要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