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远外响起了“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快跑，大哥！李阎王来了…”四人丢下小彪，一溜烟没了人影。
李阎王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只要犯到他手里，轻者留校查看，重者勒令退学。学校里的小混子们，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暗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李阎王”。
“小彪哥，你没事吧？…鼻子流血了…”
“凤梨？你怎么来了？”王小彪背过脸不去看她。
“当然是我叫的！”墙角里闪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双手各拿一块板砖，一步三摇地走出来。
“我聪明吧！哼…”张小虎把两块砖放在地上，砸出有规律的“叭嗒叭嗒”声，“李阎王的！我观察他好久了…像吧？”
“你？虎子？…你不是已经走了吗？”王小彪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往地上啐了一口鲜血。
“哎呀，熊猫眼不够完整，那边再来一拳，就好了…”
“呸，你个狗东西！还不是因为你那破鸡腿，鸡腿呢？”
“呶，还你鸡腿呀！”张小虎变戏法一样，从屁股后面又抽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全给你！”
“好样的兄弟，你牛！…哎哟，我这顿打没白挨！…给，凤梨，吃！里面多着呢…”
“瞅你那熊样！口水啊…”王小彪刚把鸡腿放嘴里，瞥见张小虎胸前一尺多长的透明带，马上要落到蹲在自己身边的凤梨的头上。
“拿走！”王小彪拿出两个鸡腿，把剩下的东西全扔给了张小虎“吃不死你…”
“谢谢小彪哥！不防碍你们了…”张小虎拎起袋子，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小彪哥，你不疼啊！”一直盯着他看的凤梨，终于忍不住了，拿出手绢想给他擦嘴边的污血，被王小彪闪身躲过。
“有人！凤梨？”
“哦，我忘了…”凤梨只顾着心疼他，忘记了他们才刚出了小卖铺。
马上要下课了，来这里买东西吃的学生该多了，让他们看见了不好。
“走，小彪哥！我们到操场去…我有话要给你说。”凤梨拍去他衣服上的灰土，要拉小彪站起来。
“哎－”王小彪皱了下眉头，发出轻微的声音，撑着地面的双手放了下来。
虽然声音很小，但凤梨听到了心里，“小彪哥，来，扶着我！”
“你先去操场等我，我吃完了再去找你！去吧…我没事！”看凤梨迟疑，他还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泰山没那么容易垮的…去吧，去吧！”
“好吧，我等你！”凤梨再也笑不出来了，眼睫毛上沾了一团朦朦的水气。
“哎哟－”在凤梨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王小彪欠了下屁股，两条浓黑的眉毛快要挤在了一起，“死小虎，关键时刻准掉链子！哎哟，疼死我了…比我还狠！”
王小彪艰难地站起来，扶着墙跟，一步一趋，缓缓地走着，像个弯腰驼背的小老头。
远处一双明月般的眼睛，瞬间下起了大雨。
快走到操场时，王小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走得平稳一些，至少可以让凤梨放心。
“给，小彪哥！”
“鸡腿？你咋不吃呢？”
“早吃过了，专门给你们的…”
“是吗？啥好事？”中午没吃饭，又挨了一顿打，肚子饿得像被狼掏的一样，王小彪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
一把把鸡腿捂到了嘴里，“嗯，香，好吃！”
“小彪哥，你慢点吃！…你现在个头比王叔都高，他哪能提得动你？再说了，王叔可不像孙猴子，有分身术，即使有，也不会这么快就赶回来呀…”
“鸡皮香，香得狠…嘿嘿，我都是先吃皮哈！”王小彪不好意思地，把大肥鸡腿从嘴里抽出来，嚼着上面带着白油的鸡皮，笑咪咪地看着凤梨“嘿嘿，真香！”
凤梨圆睁的眼睛，像八月十六的圆月，盯着王小彪看，生怕他连骨头一起吞下去。
王小彪不自然地笑着，“看得我吃不下去了…”
凤梨低下了头。
王小彪皱了下眉头，大嘴巴瞥了瞥，心里想，“这白油真腻歪…”
“哎，你还没说啥喜事？”
“我得奖了！小彪哥！”
“什么奖？”
“全国中小学生奥林克匹数学竞赛奖！”
“是吗？我早说过，你肯定会得奖的…被我说中了吧…”
“所以买了鸡腿送给你啊！”
“你不要吃饭了？两兜啊，得花多少钱？”
“不用花钱的！是…是别人送给我的！我吃不了，就分给你们了…”
“谁呀，这么大方？不会又是你们那个班主任吧？…小眼睛色迷迷地，一副贱相…”王小彪见凤梨有些犹豫，“啪”地扔掉了鸡腿。
他讨厌A班的小眼睛班主任，他觉得他太势利了，平时排坐位都要考虑下学生的背景。而且，每到晚自习，他都会停在凤梨的座位上不走，不光凤梨的同桌，整个A班的男生都烦死他了。
“小彪哥？你，浪费粮食…”
“谁让他老烦你！”
“你误会他了，是我有问题找他，他帮我解题的…”
“那也不该天天有问题吧…这个老色鬼，看我不修理他…哎哟－”王小彪甩甩自己的手腕，刚才力道太猛了，砸到了石板上，差点震碎了骨头。
“活该！人家让你转班了，就记恨起人了，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哟！小彪哥？”
“我有那么小气吗？…要是我小气，现在躺在地上的该是跑走的那四个人了…”
“嘻嘻，天底下还真有这么一个欠揍的人…嘻嘻”凤梨抿嘴笑了起来。
“别不信啊，我是可惜了哪碗方便面，那可是老头子的血汗钱！…赎罪，懂不懂？说了，你也不懂！”
“那个鸡腿呢？”凤梨指着地上没有皮的鸡腿说，“它就不可惜吗？”
“不可惜！我讨厌他…要是你的钱买的，另外说了…”
“你这叫爱屋及乌！能不能理智一点儿，唉，你啥时候能成熟些啊？”
“我就这样，改不了了…”王小彪活动了一下双肩。
…
“咕咕咕－”园门里响起了几声鸟叫。
“我先走了…再不走，你那个小眼睛的班主任该找上门来了…快回去吧，为我这样的帅哥--武霸，一定要加油，保住学霸的身份…走了”
王小彪一瘸一拐地进了园门。
“咋啦，老大？咋整成这样？”园门里跳出来五个平头少年。
“来，帮忙扶住哈！”缺了颗门牙的平头少年，弯下腰来，“老大，来，我背你！”
“没事，不用！我不是你们的老大，别乱叫哈！”
“哎呀，知道了…兄弟们也是一片好心。来吧，我们带你去个好地方，散散心…”
“好吧，反正这副惨样，也进不了班…不如出去玩两天，好些了再回来…”王小彪心里想，就跳上了平头少年的背。
“走喽！”六个人风一样的朝大门跑去。
“回来，门口老头认识我们，这样去了，会给老大添麻烦的…”
“是啊，二哥说得对！这么久没走那了，不知道那个洞口还在不在？”
“走，过去看看！”
岂不知，他们身后早有一双眼睛，盯上了他们…
一行人随着下课的人流，来到了男厕所里，终于等到了下节课的铃响，厕所里剩下了他们六个。
“噗－”憋死我了，王小彪把衬衣从头上拉了下来，心里想，“还好，没人认出…”
“洞口呢？”
“别急，老大！小四、小五，把守厕所的两端，注意观察，有人来了，及时报告！老二老三，去扒开洞口！来，老大！…”
听话音，这个被自己打掉门牙的少年一定是他们的老大了。
“哇噻，这么大一个洞！学校没有发现吗？”王小彪看着墙上足有一米高的壁洞大叫。
“嘘，小声点儿！不是还有它们吗？”缺牙少年指着靠在墙上的一堆玉米秆子，“等到它们烧完了，洞就没有喽…来吧，老大，先请！你们几个，快点走！走最后面的那一个，堵好了洞口再出去啊，记住喽！…”
“院墙外面应该是条干了水的河渠，那里的茅晏、茅草根最多，初春时候发出嫩芽，剥了外面的草衣，里面露出白生生的茅草芯，嚼起来香香甜甜的；到了快夏天的时候，茅晏里面的白芯变老后，从外面绿色的包衣里抽出来，开出白花，远远望去，像开在河渠上的一片芦苇…他最喜欢来这里，给凤梨提茅晏、拽茅草根吃…凤梨弯作月牙似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王小彪心里想，“不知道凤梨现在还吃不吃茅晏？”
“呸，和嚼棉絮差不多，不要了，别提了！”洞外的王小彪扔掉了自己刚提出来的几根看似肥嫩的小茅晏。
“老大，走，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五个少年扔掉手中的茅晏，沿着河沿，扶着王小彪，傍晚时分，来到了乡里的集市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