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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元(3)

沈休文八咏诗,语丽而思深,後人遂以名楼,照映千古。近时赵子昂、鲜于伯机诗词颇胜,赵诗云:“山城秋色静朝晖。极目登临未拟归。羽士曾闻辽鹤语,征人又见塞鸿飞。西流二水玻黎合,南去千峰紫翠围。如此溪山良不恶,休文何事不胜衣。”伯机百字令云:“长溪西注,似延平双剑,千年初合。溪上千峰是紫翠,放出群龙头角。潇洒云林,微茫烟草,极目春洲阔。城高楼迥,恍然身在寥廓。 我来阴雨兼旬,滩声怒起,日日东风恶。须待青天明月夜,一试严维佳作。风景不殊,溪山信美,处处堪行乐。休文何事,年年多病如削。”伯机名枢,自号困学民,性嗜古物,图书彝鼎,环列一室中,客至则相对吟讽,穷日夜不倦。或命酒径醉,醉中作放歌大字,皆奇崛不凡。居吴兴时,赵子昂为貌其神蜀郡虞伯生赞之曰:“敛风沙裘敛之豪,为湖山岗图史之乐。翰墨轶米薛而有馀,风流拟晋宋而无怍。”可以想人矣。[词品]

萨天锡词

萨天锡小阑干词云:“去年人在凤凰池。银烛夜弹丝。沉水香消,梨云梦暖,深院绣帘垂。今年冷落江南夜,心事有谁知。杨柳风柔,海棠月淡,独自倚阑时。”笔情何减宋人。其金陵怀古词尤多感慨,有“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之句。

[词苑]

陶宗仪辍耕录

天台陶宗仪,崎岖乱离之日,每以笔墨自随,时时休息树阴,有所见,辄摘叶书之,贮破盎,埋树根下,积十数日,一发其藏,书成,名辍耕录。有南浦词,其卒章曰:“水ヶ摇晚,月明一笛潮生浦。欲问渔郎无恙否。回首武陵何许。”其高致可想见也。[古今词话]

陶宗仪记会波村

会波村,在松江城北三十里,其西九山离立,若幽人冠带拱揖状。一水并九山南过村外,以入於海,沟塍畎浍,隐翳竹树间。春时桃花盛开,鸡犬之声相闻,有武陵风概,隐者停云子居焉。一舟时放中流,或投竿,或弹琴,或呼酒独酌,或哦咏陶、谢、韦、柳诗,殆将与功名相忘。尝坐余舟中作茗供,襟抱清旷,不觉度成溪山好一曲,主人即补入中吕调,命洞箫吹之,与童子棹歌相答,极鸥波缥缈之思。[陶宗仪]

吴镇渔父

吴仲圭工於画,亦能小词,尝题{鹿吝}溪沈彦实处士画册云:“红叶村西日影馀。黄芦滩畔月痕初。轻拨棹,且归欤。挂起渔竿不钓鱼。”盖渔父词也。其品之高妙何减张志和。[名画记]

倪瓒渔父

倪元镇亦以画名,慕吴仲圭之为人,曾绘其渔父词为图,小词亦澹而洁。

[古今词话]

倪瓒人月圆

云林有人月圆词云:“惊回一枕江南梦,渔唱起南津画屏云嶂,池塘春草,无限消魂。 旧家应在,梧桐覆井,杨柳藏门。闲身空老,孤篷听雨,灯火江村。”词意高洁。别有赠妓小英柳梢青云:“楼上玉笙吹彻。白露冷、飞琼。

黛浅含颦,香残栖梦,子规啼月。扬州往事荒凉,有多少、悉萦断结。燕语空津,鸥盟寒渚,画阑飘雪。”又何其婉转多风如是。[词苑]

滕玉霄集

元人工於小令套数,而词学渐衰,惟滕玉霄集中填词,不减宋人之工。鹊桥仙齐天乐二首,共推清绮。又有赠宋六嫂百字令云:“柳颦花困,把人间恩爱,尊前倾尽。何处飞来双比翼,直是同声相应。寒玉嘶风,香云卷雪,一串骊珠引。

元郎去后,有谁着意题品。谁料浊羽清商,繁弦急管,犹自馀风韵。莫是紫鸾天上曲,两两玉童肩并。白发梨园,青衫老傅,试与流连听。可人何处,满庭霜月清冷。”六嫂小字同寿,元遗山有赠篥工张嘴儿词,即其父也。嫁於宋,每与其夫合乐,妙入神品。盖六嫂善讴,其夫能传其妇翁之艺云。玉霄又有赠歌童阿珍瑞鹧鸪云:“分桃断袖绝嫌猜。翠被红兴不乖。洛浦乍阳新燕尔,巫山行雨左风怀。手携襄野便娟合,背抱齐宫婉娈谐。玉树庭前千载曲,隔江唱罢月笼阶。”盖郑樱桃,解红儿之流,用事甚工,予同年吴学士仁甫极喜诵之。[词品]

顾阿瑛词

昆山顾阿瑛好游,每出必以笔墨自随,往来九峰遁浦间,自称金粟後身。

一日,同陈浩然游支硎山,饮於张氏楼。徐姬楚兰佐酒,以琵琶度曲,座客郯云台为之心醉,阿瑛口占蝶恋花词戏之,有云:“玉手佳人,笑把琵琶理。狂杀云台标外史。断肠只合江州死。”一时争传唱之。[古今词话]

周晴川词

予於近世诸家乐府,惟清真词犁然有当於心。晴川殊有宗风,雨坐空山,试阅一解,便如轻家骏骑,上下五陵,花发莺啼,垂杨拂面时也。[程钜夫]

无名氏天净沙

无名氏有作天净沙者,其一云:“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平沙。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其二云:“平沙细草斑斑。曲溪流水潺潺。

塞上清秋早寒。一声新雁。黄云红叶青山。”每见元人作金字经、迎仙客、乾荷叶、天净沙等曲,因其无一定之律,欲去之,如此曲,“马”字亦可叶作平声者,则何所不至也。[老学丛谈]

拜住词

元人小说,孛罗有杏园,春时诸女秋千为戏,拜位立马,墙头见之,求婚焉。

令赋秋千寄调菩萨蛮,咏莺寄调满江红,词意可喜,许之。按安童孙曰:“拜住,延中少年平章也。”[乐府纪闻]

石刻元人词

昔於临潼骊山之汤泉,见石刻元人无名氏一词云:“三郎年少客,风流梦,绣岭蛊瑶环。渐娇汗发香,海棠睡暖,笑波生媚,荔子浆寒。况此际曲江人不见,偃月事无端。羯鼓三声,打开蜀道,霓裳一曲,舞破潼关。马嵬西去路,愁来无会处,泪满关山。空有罗囊遗恨,锦袜传看。叹玉笛声沉,楼头月下,金钗信杳,天上人间。几度秋风渭水,落叶长安。”语语为太真纪恨,按之为大石调风流子也,再过之,石已磨为别刻矣。[词品]

天目中峰禅师词

天目中峰禅师与赵文敏为方外交,同院冯海粟学士甚轻之。一日,松雪强中峰同访海粟,海粟出赋梅花百绝句示之,中峰一览毕,走笔成七言律诗如冯之数,海粟神气顿摄。尝赋行香子词云:“短短横墙。魏矮疏窗。一方儿、小小池塘。

高低叠嶂,曲水连旁。也有些风,有些月,有些香。日用家常。竹几藤床。尽眼前、水色山光。客来无酒,清话何妨。但细烘茶,净洗盏,滚烧汤。”又云:“阆苑瀛洲。金谷琼楼。算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绣地,莫也风流。却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 酒孰堪笋。客至须留。更无荣、无辱无忧。退闲是好,蓍甚来由。但倦时眠,渴时饮,醉时讴。”又云:“水竹之居。吾爱吾庐,石粼粼、乱砌阶除。轩窗随意,小巧规模。却也清幽,也潇洒,也安舒。懒散无拘。此等何如。倚阑干、临水观鱼。风花雪月,赢得工夫。好炷些香,图些画,读些书。”若不经意出之者,所谓一一天真,一一明妙也。[笔记]

冯海粟赠珠帘绣

冯海粟每临文,必命侍史二三人润笔以俟,酒酣,伸纸疾书,随数多寡,顷刻而尽。尝赋蹋莎行词以赠妓女珠帘绣。[尧山堂外纪]

黄子常卖花声

黄子常卖花声本意云:“人过天街,晓色担头红紫。满筠筐,浮花浪蕊。画楼睡醒,正眼横秋水。听新腔,一声催起。 冷红叫白,报得蜂儿知未。隔东西馀音软美。迎门争买,早斜簪云髻,助春娇、粉香帘底。”乔梦符和之云:“侵晓园丁,报道娇红嫩紫。巧工夫,攒枝蕊。行歌伫立,洒洗妆新水。卷香风,看街帘起。 深深巷曲,有个重门开未。忽惊他寻春梦美,穿窗透阁,便凭伊唤取,惜花人、在谁根底。”可谓工力悉敌。梦符尝言作乐府有三法:凤头、猪肚、豹尾也。其集名惺惺老人乐府。[尧山堂外纪]

邵亨贞词

邵亨贞有沁园春二首,一咏美人眉,一咏美人目,新艳入情,其单词凭阑人云:“谁写江南一段愁。妆点钱塘苏小楼。楼中多少愁。楚山无尽头。”气竭於直,而情亦不赡。[古今词话]

杨维祯竹枝

杨铁崖年未七十休官,驾一舟名春水宅,往来九峰三泖间,东南才俊之士,造门纳屦无虚日。酒酣以往,笔墨横飞,铅粉狼藉。或戴华阳巾,披鹤氅,坐船屋上,吹铁笛作梅花弄。或呼侍儿歌白雪之词,自倚凤琶和之,宾客皆蹁跹起舞,以为神仙中人。竹枝盛於元季,铁崖集之自制亦至五十馀首。时又有一铁崖者,假其名折柬至,止相见之次,饮酒赋诗,才思不减,绝无赧容,不受津馈而去,铁崖为叹息久之。[古今词话]

徐延徽和竹枝

杨廉夫竹枝词,一时和者五十馀人,诗百十馀首。予最爱徐延徽一首云:“尽说卢家好莫愁。不知天上有牵牛。抛尤斛胭脂水,泻向银河一色秋。”[词品]

大痴道人和曲

杨铁崖云:往年与大痴道人扁舟东西泖间,或乘兴涉海,抵小金山。道人出所制小铁笛,令余吹筒庭曲,道人自歌小海和之。不知风作水横,舟楫挥舞,鱼龙悲啸也。[太平清话]

丘处机咏梨花

丘长春咏梨花无俗念云:“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长春,世之所谓仙人也,而词之清拔如此。余尝问好事者曰:“神仙惜气养真,何故读书史,作诗词。”答曰:“天上无不识字神仙。”余因语吾党曰:“天上无不识字神仙,世间宁有不读书道学邪。今之讲道者,束书不看,号曰忘方言观妙,岂不反为异端所笑乎。”[词品]

元人竹枝

元有浚仪可温氏名马雍古祖常者,制词云:“金炉宝熏流篆云。花间百舌啼早春。五方戏马赛争道,传宣催赐十流银。”又云:“日连宝书开紫泥。内人珠帽步辇齐。君王视朝天未旦,铜龙漏转金鸡啼。”词统列於竹枝,而余辨为宫词也。元人小说中称其乐府纤艳胜人,惜乎未见。有阿鲁温掌机沙者,竹枝云:“南北峰头春色多。湖山堂下来棹歌,美人荡桨过湖去,小雨细生寒绿波。”其张掖人燕不花者,竹枝云:“湖头水满藕花香。夜深何处有鸣榔。郎来打鱼三更里,成波光与月光。”与回回别里沙者竹枝云:“凤凰岭下月色凉。无数竹枝官道旁。东家为爱青青竹,截作参差吹凤凰。”俱极轻丽。[古今词话]

竺月华词

元季明州女子柳含春,年十六,祷於神祠。一少年僧竺月华窥其姿而悦之,戏以其姓作咒诵云:“江南柳,嫩绿未成阴。攀折尚怜枝叶小,黄鹂飞上力难禁。

留取待春深。”女闻之怒,归告其父,讼於方国珍,捕僧至,欲投之江,月华诉曰:“死,分也,乞神一言。”许之,乃复吟云:“江南月,如镜亦如钩。如镜未临红粉面,如钩不展翠帏羞。空自照东流。”国珍知其以名为解,一笑释之。

[留青日札]

九张机

元女子有咏九张机者,中一首云:“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此与王秋涧之平湖乐、邵清溪之凭阑人,不便与词并传者也,而女子之黠慧可想矣。[乐府雅词]

陈凤仪与刘燕哥词

陈凤仪、刘燕哥,皆乐妓也。陈有送别一络索词云:“海棠也似别君难,一点点、啼红雨。”刘有饯刘义太常引云:“明月小楼间。第一夜、相思泪弹。”皆传唱一时。[古今词话]

王秋英词

嘉靖甲子,福清韩梦云过石湖山前,见遗骸,恻然掩之。夜中梦一丽人,自称王秋英,字澹容,元季兵乱,不辱而死,感君掩骨恩,愿谐伉俪。明年上巳,梦云携鸡酒奠其墓而哭之,秋英出见,歌所制“潇湘逢故人慢”一阕,有“无主泉扃,也能得有情鸡黍”之句,遂与梦云同归。[词统]

元人乐府

元士大夫以乐府名者,奇巧莫如关汉卿、庾吉甫、杨淡斋、卢疏斋,豪爽则有冯海粟、滕玉霄,蕴藉则有贯酸斋、马昂夫。[太平清话]

元人之妙在於冷中带谑

词忌堆砌,亦不仅以纤艳为工。元人之妙,在於冷中带谑,所以老优能制,少妇善讴。即当日院本,昔人以被之丝竹者,何等清新流丽。噫,音律一道,无关理学,何苦复驱之为学究。[元词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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