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的暖池中,银发蓝眸的男子从水中立起,强壮身躯上健美的肌肉令人艳羡。接过暗卫手中的毛巾围在腰下,锐利的目光已经锁住了暗卫:“那个女人查得怎么样了?”
长发上的水珠滴在脚下的虎皮毯子上,暗卫站挺了身姿道:“回主子,属下查到此女流落到殷府门前,为二小姐所救,也因此与一个象妖有了嫌隙。之后被象妖迫害,不得已逃到了中庭,也就是几位主子住的地方,因为与之前淹死在荷花池的一个丫鬟神似,被云桂收留并掩护。那个象妖不死心,把事情捅到了夫人那里,之后的事也就是主子知道的那些了……那个象妖之后消失了。”
男人薄唇紧抿,与殷允相似的脸上却浮现出浓浓的杀气,阴鸷的目光几乎能把暗卫杀死,暗卫知道自己办事不利,跪下求饶:“属下办事不利,次女来殷府之前的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身上的妖气也十分诡异,属下不曾见识过!至于那象妖为何会消失,属下也无法得知,请主子处罚!”
“不曾见识过?!那就罚你去坠魔窟一趟,把所有妖的气息见识过了再回来吧!”
“谢主子不杀之恩!属下这就去领罚。”不带一丝风地,暗卫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身为殷家长男,殷胜虽身为“东南将军”,依然心系家中平安,尤其是他那未成年的幼弟。自从得知家中来了一个“义女”,殷胜便派人调查她的身份,担心她是白虎一族派来的奸细。如今调查不出结果,殷家陷入危机,他怎能不忧心?
若不是妖王大人没有批准,他都要飞到家中亲自去探个究竟了!
好在不久前,得了妖王的暗示,他可以趁着子午节宫宴接家人进宫,顺便回家一趟。
“很快就能会会这个‘义妹’了!”殷胜的眼中闪过寒芒。
子午节分为三日,此三日皆需以面具示人。
这是因为,蚩尤战胜黄帝统治世界以后,万妖纵横,很多妖幻化成人形后无法分辨类族,蚩尤便想出了戴面具现人形的法子,各妖将自己的祖先形象画在面具上,以此来区分彼此。三日后,众妖都分好了族群,摘下面具,这才开始了后来妖类的繁衍生息。
根据这个传说,子午节便流传下了戴三日面具的习俗。
子午节的前夜,龙璇坐在桌前,一本正经地用小刀雕刻着巴掌大的一块木板,她来殷府时间太短,也不过两三个月,没攒下什么钱,,请不起画师给自己做面具,殷府又轻易出不得,只能自己做一个面具,把这三日糊弄过去再说。
木头没削下来多少,倒是差点把自己指甲给刮掉一层,弄得心惊胆战的。
本来桂嫂说会送她一个面具,没成想桂嫂老家有点事儿先回去了,这些天都是她一个人应付夫人,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
“算啦!”龙璇把削得只剩了一半的木块丢到一边,累得几乎瘫在椅子上,“大不了明儿我不戴面具就是了,哎!真是麻烦!”唤了小丫鬟打了水进来,她洗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
夜半龙璇被猫的叫声惊醒。
“喵——”“喵——”
一声声的,轻轻柔柔地叫着,苏到了骨子里,龙璇甚至觉得那猫儿就是在窗外唤她呢。
她忍不住爬下床,披了一件外套光着脚就推开了门。
今日竟是满月。
满月的华光将整个夜空点亮,她看向自己光着的脚丫,觉得自己仿佛站在牛乳中。
“喵——”
猫的叫声从屋顶上传来,龙璇转过身抬头看向屋顶。
月亮的光华也被夺去——那个人脸上戴着半截面具,只是露出的半张脸,都那般摄人心魄,幽蓝的眼眸,沉醉如这浓浓的夜色。
猫儿一双眼睛竟然与他一样是幽蓝色的,夜色中发出淡淡的光,在他修长手指的轻抚下柔柔地、撒娇般地唤着。龙璇承认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嘴角的笑,居然跟她第一次进宫时看到的那个华服男子那样相似,不!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龙璇震惊地看着月光下墨发的男子。他放开猫儿,猫儿就欢快地从屋顶上窜下来,跳到龙璇的脚边,嘴里叼着一个金色的面具,仰着鼻子看着龙璇。
“是,给我的?”龙璇从猫儿嘴里接过那个面具。
这副面具,是人脸的形状。
龙璇咬紧了牙。是啊,难道我会忘记吗?我曾作为人类、作为你们这些妖怪的食物来到你的面前!她确信了,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没有逃出那个魔头的手掌心!
她恨到心都在颤抖。
当她再次抬起头看向他时,她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恨意的泪水。
没错,她恨他,恨那些高高在上的臭妖怪们!恨他们夺走她的姐妹、夺走她……喜欢的那个人。
她每天睡觉前会从枕头夹层里取出那幅地图——那个人用自己的血画成的逃离路线图,一遍一遍地摩挲着、抚摸着地图一角上他的名字——“李箫凌”——一个人类男孩的名字。
“李箫凌,李箫凌……原来你叫‘箫凌’啊……”
她一遍一遍地回忆那个人的模样——在人类男孩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俊美,虽然因为长期不见阳光,他面色苍白了些,身子骨瘦削了些,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他的想念和感激。
她在梦中都会呼唤他的名字:“……箫凌,一定要活着……我来救你出去……”然后满头大汗地醒来,泪水已经湿了枕巾。
她好想站在他的面前,让他亲耳听到她呼唤他的名字:“箫凌,我叫‘龙璇’!”然后对他说一声谢谢。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喜欢上救了自己的那个人了,虽然他比自己长得好看了不止一点。
可是如今,她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都是,因为这些可恨的妖怪们!
那股恨意染红了龙璇的眸子。站在屋顶上的男人,嘴角的笑意却是慢慢地扩大。
没错,他就是来提醒她的,提醒她妖王有多么可恨,提醒她曾答应过某个人会回来救他,提醒她还有一群人类姐妹们在宫中任人鱼肉,提醒她只是个可怜的人类……只有让她恨他,她才会拼尽一切来接近他,“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身边。
他笑着看她,嘴角是讥嘲讽刺,眼里却是温柔入骨。
璇儿,那是你欠我的,我不过是想让你还回来……
我期待着你回到我怀里的那一天。
我期待你记起我真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