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不久前啊,东南的峻岭中一棵千年古树一夜之间升仙了,传说这棵古树,有占卜之灵力。古树升仙的那一夜,整个东南的天空都沾染了点点金光,好似繁星坠落,令人叹为观止,欸,那边的客官,别摆手啊,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去东南峻岭找人问问,不少人都瞧见了那奇景。今日我要说的,就是东南那棵古树的故事……”
今日余朝茶馆的说书似乎会很精彩,身着蛟龙纹靛色锦袍的男子支着下巴,在二楼雅座中听得很是入神,他旁边还有一个着缃色衣裳的女子,未施粉黛,姿容生辉,捧着盏茶,也听得很是入神。
妘璮瞄了一眼身旁两人,嘴角浮起笑意:“看来星君和午霖一样很喜欢听人说书。”
午霖听了妘璮的话,便瞧了瞧淳煌,随即一笑:“在仙界难得找到志同道合之人,星君幸会。”
淳煌听了这句,随即道:“既然志同道合,你我做一对仙侣可好?”
小二端上了一盘牛肉,午霖正奇怪啾啾这家伙怎么还不蹦过来,一转头才发现啾啾没跟来,便自己夹了两块,每一块都切得九分肉一分筋,嚼了嚼,口味绝佳,不由道:“甚好。”
淳煌一双桃花眼的顽笑意味一瞬间消失不见,目光定定看着眼前两眼放光的女子。
午霖遇美食则欣喜,笑眼正对上淳煌的眼睛,道:“星君快尝尝,这牛肉甚是美味,难怪啾啾那么爱吃。”
“好。”
一楼听书的人,耳朵和眼睛都不消停,边听着故事,一边眼睛往楼上瞄。
楼上雅座里的三个妙人有些眼熟,不,只是两个眼熟,似乎是前些日子来茶馆那对一红一素的璧人。
今日那对璧人中间还隔了个着金纹靛衣的男子,瞧着也很赏心悦目,一楼座上的听书者皆觉得,二楼雅座的三人定会有一场好戏,于是边听着书,边心有期待地将眼风扫向二楼。
说书先生今日讲的是东南一个古国的传说。
东南峻岭那棵古树的原身,是古积支国的重明鸟。重明鸟乃是积支的圣鸟,可预示国家运途的吉凶,此鸟通灵,修炼多年可化人形,它因受人膜拜崇敬,渐渐生了妄念——代替一国之主,坐上国主之位。国主后被重明鸟所害,一国倾覆,天帝震怒,将重明鸟化作东南岭中的一棵树守护神木,以示惩戒,那重明鸟自此再无法移动半步。令人称奇的事在后面,那重明鸟化树后,似乎改恶向善,在过去这么长的岁月里,为了周围百姓预言收成,不曾为恶,渐渐成了当地百姓瞻仰的神树。不久前古树升仙之时,不少百姓为此结彩祝贺,同时也因古树的离开无法再预知收成而遗憾。
“唉。”
极轻的一声叹息,淳煌听见了,道:“这故事不错,重明鸟也算是得了个好果,为何叹息?”
“我虽不知那棵古树是否是重明鸟化的,可对积支古国的那个传说倒是知晓一二。”
“说书先生所言不实?”淳煌搁下茶杯,饶有兴味地问道。
“毕竟两千年前我还未出世,也说不准是真是假。”
“两百年前我带你去东南峻岭寻秘境时,你跟那儿的土地公似乎聊到过积支国的事。说说看,我都记不清了。”妘璮合上扇子准备听故事。
“说来话长,这要从两千年前积支国和梁商国的一场联姻说起。”
“当时的北国梁商有一才貌双全的公主,名唤黎姜,闻名四方,求亲者无数,而梁商因国弱选择与当时的强国积支联姻,以表结盟之意,积支国主闻之欣然。在两国的大婚典礼之上,黎姜盛装倾倒众人,国主大喜,此时重明鸟作为积支祭司出现,不想他在说祝词之时说出积支自今年起国运堪忧之语,国主虽因此生忧,但因重明鸟的预言向来无假,于是国主在婚礼之后求问祭司化解之法,只听得两字——休妻,可国主置若罔闻,反而极其宠爱梁商公主。”
“这故事听起来像妲己祸国,难道祭司便是那比干?”淳煌眯了眯眼。
“这桩事里,黎姜确是那妲己,但祭司绝非比干,”午霖垂睫饮了口茶,“祭司,也许是申公豹。”
淳煌眼中有讶色,午霖继续道:“两国联姻后,黎姜公主将梁商的种粮之法传给积支百姓,百姓极其爱戴黎姜。众人对祭司在积支国主同梁商公主大婚时的预言存了怀疑,此时祭司再次预言——数月后将有洪水发生在敏江下游。敏江中上游的官员接旨后,便开始慢慢放干水库中的存水以备洪水来袭,可数月后在敏江下游发生的竟是百年不遇的干旱,敏江下游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百姓渐渐不信任祭司,更加爱戴为敏江受难百姓尽心竭力捐出首饰的王后——黎姜,为此黎姜也更得积支国主的信任和宠爱。”
“呵,祭司这个申公豹,当的算是称职,不过,王后似乎不像妲己之流。”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两国联姻的三年后,那日是中秋节。”午霖清澈的眸子蒙上灰色,淡淡的眉微微蹙起,“梁商大军忽大举入侵积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积支国主慌了阵脚,布军之时想起一直被冷落的祭司,祭司掐指算过后,预言积支会在西北方向获胜,国主派遣积支军队前往西北处偷袭敌方主营。不想原本的一轮满月在一个时辰内被乌云遮住,渐渐演化成了一场暴雨,彼时的积支军队行进至山谷中,四面忽有巨石翻滚下山,加之雨势渐疾,泥水和石块皆冲下山,积支军队全军覆没。”午霖说到这儿顿了顿,仿佛看到了那些惨烈的画面,“三日后,黎姜和她的哥哥,也就是梁商的国主,出现在积支主城的城墙之上,黎姜亲手割断了积支国主的喉咙。”
“这招美人计使得极狠。取得积支国主信任,偷得地图,再让母国攻占积支,果真最毒妇人心。”淳煌感叹了一声。
“身负神力却助纣为虐之人,其罪孽远比始作俑者深重。”妘璮声音发凉。
“午霖,为何你对这个故事记得这么清楚?”淳煌看着神情不同以往的午霖不禁好奇。
“那队埋葬在山谷之中的积支军队,死得过于惨烈,令人无法忘记。”
妘璮回想着:“那时你回南岱时还特地绕路,我以为你是为了再在外边多戏耍些时日,原来你是去瞧那个山谷。你就没想过是土地公闲来无事,于是给这故事添了许多油醋?”
“土地是喜欢添油加醋,那回却没有,我看到那山谷中确有许多隐秘的坟冢,但丝毫没有戾气,想必是经哪个善心仙者埋葬超渡了。”
“这样的悲悯之心,在你这个年纪,倒是少见。”淳煌看着午霖,拿出个金锭啪地放在桌上,拉起有些出神的午霖,“行了,别不开心,走吧,我带你去寻些乐子。”
掌柜对金锭砸桌子的声音极其敏感,瞬间就蹿上二楼雅座,他这方面的资质要是在仙界,都不用学瞬移之术了,只见掌柜满脸堆笑道:“哟,几位客官这么快就要走了,对今日小店的服务可满意?”
“满意。”
淳煌说完刚想走,忽想起什么道,“掌柜的,这附近可有什么乐子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