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天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饶了个弯。
穿城而过的卫水边上有一所不大不小的关帝庙,前清时候建的,白天香火旺盛,烟雾缭绕,夜晚红灯长明,威严依旧。
他走到庙门口,只见门前左右各悬挂着两个大个的红灯笼正在微风中轻轻的摆动,借着灯笼里投射出的光亮,能看见一个灯笼上用墨笔书写着:忠义千秋,另一个顶上写着:义薄云天。宋小天又四处打量了打量,静悄悄的夜只偶尔有墙角草窠里的虫儿发出低声的鸣叫。
他很快的脱掉了溅着血迹的汗衫擦了把刀,而刀身上的血已经干了,斑驳的凝结着。他皱了皱眉头,没再多想然后顺势用它包裹了这把斩骨刀,在庙门口的石狮子后面刨了搁浅坑把它放了进去上面铺了层土,跪地下磕了个头:
爷爷,委屈您老跟这儿先呆一会儿,过了今晚,孙子再请您老回去。
人没了成,爷爷的念想不能出差错。
进了院子,一眼望去,只见自个家的灯还亮着。推开门,只见张姐双目含泪正呆呆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着他。
姐,您还在呢?宋小天轻轻的打着招呼,回手关上了房门。
张姐没出声,仍旧恨恨的望着他,泪水不断的滚落。
姐,您看您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吗,小虫呢,睡了吧。。。
没等他说完,张姐就瞪着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抡圆了给了他一大嘴巴子。
姐,你你凭什么也抽我?这是他妈到底为了什么?宋小天郁闷的要死,使劲的一跺脚捂着脸看着她。
抽你?你以为我长这么大都抽过谁?张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的冲他嚷。宋小天吃惊的望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他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失控。
闷热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张姐丰满的胸堂剧烈的起伏着,稍微平息了一会儿,她问:
刀呢?你刚才拿的那把刀跑哪了?没等他回话,张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扭过身往他身后找去。
我扔了,瞎找什么。宋小天挣脱开她,回身抄起桌子上的茶壶想给已经冒了烟的嗓子去去火。
张姐不依不饶的追过来夺下了茶壶往桌子使劲一摔:
还想喝水,渴死你个小王八蛋才好,省着走你爸的老路。
宋小天的身体像被一颗子弹突然的击中,一种无以言表的疼痛瞬间笼罩了全身:
张姐?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说。她似乎也感觉到了她这句被情绪所致说出的话,无意间揭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不对,您肯定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宋小天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有杂沓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屋门被忽的冲开了,站在面前的是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张姐的脸一下子变的惨白,下意识的拽着宋小天把他挡在了身后,像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看到了两只不坏好意的黄鼠狼,警惕的问:
你们,你们找谁?
和平里分局的,你就是宋小天吧?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警察边说便从口袋里掏出了证件快速的晃动了一下接着又塞回口袋,没有回答张姐的话而是看着宋小天接着问道:
问你呢。
宋小天吸了口气扒开挡着他的张姐故作镇静的回到:
是我,怎么了?
哟,还挺横,成,我就问你,知道今儿我们来这儿干嘛不?
知道。宋小天嘴角竟然挂起了一丝微笑。
知道什么?
我刚刚把黑老八那孙子给劈了。
行,还算敢作敢当,不过我要给你纠正一下,不光是劈了还废了,彻底废了,不过还活着你不用担心,好了,是乖乖的跟我们回去还是要我们费点事?
不用你们费事,我跟你们走也压根没打算跑,您等我穿件衣服行吗?
行,捎带手把那把砍人的凶器一块儿带来。
什么凶器?
就是刚才你说劈黑老八的那把刀,总不是用手劈的吧。
那倒不是,我不会铁砂掌,不过您老来晚了,我刚给它扔卫河里了。
哼哼,跟我们玩这一套,小李你去屋里屋外的找找。这个为首的警察跟身后的那个小警察交代着。
好的赵队。宋小天踏实的看着翻箱倒柜的他,心里说:
找吧孙子,你大爷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出。
姓赵的队长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从腰里掏出了一把亮晶晶的铐子:
怎么着宋小天,是你自个拷上还是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你等我跟我姐说最后一句话成吗?
成。
宋小天穿好了小褂子,看着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张姐心碎欲裂,突然他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张姐在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中颤抖着,她听到耳边传来宋小天的声音:
姐,你等着,只要我不死,回来早晚我娶您过门,跟小虫儿说,说天叔我明儿不能带她去颐春园了,我对不住她。
说罢一扭脸忍着即将流出的泪,仍旧一脸笑容伸出手对着姓赵的队长说:
来吧,上拷您呐。
出了门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街坊,这么精彩的戏哪个愿意错过不是,大家的神态各异,似乎有惋惜还有哀叹,更多的是冷漠的旁观和幸灾乐祸。
到了院子口,宋小天又回过头朝自个屋里望去,张姐正木雕泥塑般依旧在远远的凝望着他。
当他再次回过身时忽然发现了在胡同中的人群里有一个似曾熟识的脸,哦,是二混子。宋小天心里默默的叨念着。
此刻二混子看到了宋小天正望着他,慌忙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又指指自己。眼神中带着焦虑。
宋小天冲他点了点头,心里说:二混子,算我没看走眼,你的意思我懂,哥们知道不是你。
、、、、、、
这是宋小天第一次坐小面包,还是警车。
姓李的警察拉响了警笛,在闪烁的警灯下姓赵的队长挨着宋小天坐在他身边按着他的肩头,一股烟儿的开出了胡同口。
我说哥哥,我这儿跑不了,你老不用一直按着我。上了路,宋小天跟找队长商量。
谁是你哥哥?虽是这么说,赵队长还是放开了手:
我说宋小天,你小子跟黑老八有他妈什么深仇大恨,虽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不至于,瞧把他劈成那德行,半个膀子都叫你给卸了,我说你丫手挺黑呀你。
没什么,我们就是玩。
玩?你小子话说的挺轻松呀,待会儿到了局子里看你还能玩多久,知道这是什么罪不知道。
您别吓唬我,我起小胆子小哥哥。
你胆子小?我去,你胆子不小,就是法律懂得太少,整个一法盲。得今儿我先给你补补课,知道咱们这是什么社会吗你?咱们这是法制社会,人民当家作主,遇见个什么事要先想想后果,自个处理不了还有我们人民警察、、、、、、
切。宋小天鄙夷的啐了一口。
你什么意思这是?赵队长大为不满,他看着眼前这个二五不听的家伙竟敢对他的教育发出如此不恭的声音,上去照着宋小天的后脑勺使劲的来了一下。
诶?警察也打人?宋小天低着头扭过脸看着他有些不满。
打人,他妈警察也是人,你切什么切。
不是大哥,我是说呀有些事你们警察管不了。
屁话,只要是违法犯罪咱们什么都管的了。
成,我被您押着你说什么都成,哥们认了,要杀要剐谁您的便。话音刚落,就见开车的李警察一个急刹车扭头对他的上司大叫:
赵队,赵队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不行咱们先把这小子拽下来抽丫一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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