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寒冷非常,猛烈地一下颤动才从梦里回来。起身撩开帘子,看红芙和绿蓉依旧在院子里整理书籍,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只觉得口干舌燥,鼻喉疼痛,桌子上的套杯里暖的有茶,几口下肚,稍稍缓解。
自此至黄昏,庸庸碌碌,昏昏沉沉,晚饭也吃得不多,胡乱躺下便睡了。
第二日,正是母亲生日,早起便觉得头昏眼花,口喉干疼,但是见大家都忙做一团,便忍声不发。
正午的寿宴设惜珍阁后边的荣寿堂。荣寿堂本是祖母的屋舍,因祖母爱看戏,爹爹在影壁之后,面对正堂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戏台,东西有走廊与两厢相连,相出将入也十分便易。
进入院中,只见院子早就用支起来的透明油布遮了起来,无风又透光,里面很是暖和,进入堂屋,只觉得如沐春风,温暖异常,脚一落地,不时便有暖流上涌,方知,暖阁地龙里已经烧上了炭火,怪不得这样暖和。
今日也是席开五桌,正席上首座自是东安太妃,左边依次是武安侯夫人,九门提督冯修遥夫人,户部尚书潘文兴夫人。右侧,娘依着太妃就坐,往下是督察院左御史魏振邦夫人,车骑将军骆广生夫人,其余的也多是爹爹寿宴上见过的客人。
东安太妃一见我便拉了过来,儿长儿短的揉搓了半日,我才在次席就坐。
席上并无一位外男,家里的姨娘姐妹也是齐齐到来,好不热闹,我虽觉有点体力不支,可是今年是在家给娘的最后一个生日,便强打精神。
娘是有些酒力,可是几巡下来,脸上也是红霞齐飞。不多会高姨娘和崔姨娘两人也过来敬酒,娘少不得又连饮两杯,嘴上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了,再饮就真的醉了。”
谁知崔姨娘笑颜如花的说:“林姐姐平日里好酒量,怎么今日竟醉的这样快,我是真心来给姐姐拜寿,姐姐连这个薄面也不肯赏么?”
她说的恳切,娘只得说:“好妹妹,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再饮一杯便是。”说完又是一杯一饮而尽。我看娘用手抚了抚胸口,知道今日是喝的多了些
“我也祝姐姐青春永驻,福寿绵长。”高姨娘说完也是连饮三杯。
先干为敬,由不得娘推辞,我看娘面上有点迟疑,右手颤颤巍巍地端起了酒杯,嘴上说:“好妹妹,饶了我吧,这一杯我饮了。”
“都说林姐姐最会为人处事,府里上上下下哪一个不念姐姐的好,只是姐姐今日怎么能低看妹妹我呢?崔妹妹的三杯饮得,怎得我的三杯就饮不得,难不成我就是个没脸的,姐姐竟这个薄面也不肯给么?”高姨娘没安好心的说。
娘无奈又连饮二杯,饮毕胸口似有起伏,这实在是娘的极限了。
“平日里姐姐的酒量我们是知道的,怎么今天竟扭捏作态起来了?”高姨娘见娘那样不仅不安慰些,反倒挖苦起来。
席上几位听闻此言都知道不是好话,但顾及是我们自己家里的私事,所以不便插嘴。不料旁边的武安侯夫人说:“这不是上回那个姨娘么?”
高姨娘听不出武安侯夫人嘴里的轻蔑,以为武安侯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得太后赏识,想与自己套近说话,便连连接话道:“夫人金安,许久未见,夫人滋润不少。奴家听闻西边战事稍紧,武安侯大人不日又将挂帅挥师西征,大人骁勇善战,那些蛮夷必定望风丧胆,朝廷还怕没得机会凯旋还朝。”
我一听心里暗笑,高姨娘真真是又撞到枪口上了,前些日听爹爹跟娘提过一嘴:西边战事不利,似乎是武安侯大人所荐将领拖延军情,错失得胜良机,朝廷已经下令换帅,武安侯也负荆请罪自请出战,但是宫中迟迟没有旨意。
朝局之事就是这样,没有旨意实际上就是旨意,或者说迟迟不发旨意也是一种旨意,那就是宫中对武安侯此次之事是有不满的。
“女儿被太后看上,做娘的也该体面规矩才是,谁知竟还是这样咸吃萝卜淡操心。”武安侯夫人又被挑起心中不悦之事,那语气简直要生吃了高姨娘。
“依我看这位姨娘还是在自己身上多操操心,自己姑娘不日就将进宫,多少事情周详不过来。”言者正是武安侯夫人下坐九门提督冯修遥的夫人。
那冯修远与冯修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大家都不说破,结果没想到高姨娘一头撞了过来。
“朝廷上的事情,自是由皇上和太后做主,姨太太就不便操心了吧。”武安侯夫人一脸鄙夷,姨太太三个字从嘴里挤出来,简直像是训斥家里的低等下人。
高姨娘两次想结识武安侯夫人,结果时运不济,两次吃炮灰,弄巧成拙。此刻整个脸如同吃了个苍蝇般不自在,还好旁边的崔姨娘拉着她回到自己座位上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