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维也纳阔别整整5年的贝多芬,又踏上了这条通往艺术圣殿的旅途。这时莫扎特已于前一年英年早逝了,当时红极一时的音乐家是海顿先生。兴奋的心情与思乡的离愁混杂在一起,真让贝多芬感慨不已。
贝多芬正要动身开始他的旅程,战争在法国爆发了。战事渐渐地蔓延到莱茵州而影响到贵族的生命财产,军队向前线行进,许多贵族都已在撤退,科隆的皇帝也是其中之一,宫中的一切珍贵宝藏都移到杜塞尔多夫去了,这样才能不遭受劫掠。
维也纳是欧洲的音乐之都,在这座具有竞争性的开放城市,从波恩来的“乡下人”贝多芬格外引人注目。其中的主要原因,当然在于他身上显示出来的与众不同。
到达维也纳后,贝多芬选择了一间简陋的小屋住下。
贝多芬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熟悉此镇,并且了解能够做些什么事情,他租了一架钢琴,并买了一张写作台。他不像其他年轻音乐家一样一到了自己音乐生活之中时心就有些糊涂起来。
他不再为不善言辞而羞愧了,22岁的贝多芬已能很有把握地跑入显贵的屋中,使别人对他注意而发生好感。华尔特斯坦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介绍信去会见维也纳的朋友,如他在波恩去拜见一班人那样。虽然他受到海顿的保荐,但此时的贝多芬已不会像从前那样,走在街上没有人注意了。
一安顿好,贝多芬就去请教海顿了。海顿见贝多芬来到维也纳,十分高兴,他极力推荐贝多芬在一场重要音乐会上登台献艺,一展自己的才华。
这会儿,坐在海顿陈设简朴的客厅里,贝多芬忐忑不安。他在想,自己出身卑贱,名气又不大,却与那些为人们所公认的大师们一起登上这欧洲最辉煌的乐坛,这会不会被别人斥责为狂妄?
“小伙子,别害怕,好好去准备准备,你一定会成功的。任何一位音乐家在成名之前,都有过这样的挑战。”海顿大师看穿了贝多芬的心事,和蔼地激励着他。
回到阿尔札巷自己租住的那间小阁楼上,贝多芬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之中,小阁楼上的灯光从黄昏亮到了黎明。
功夫不负有心人。贝多芬的勤奋努力和他的良好的天资决定了他在这座音乐城迈出的第一步就是成功的。这场音乐会获得了空前的成功,贝多芬的名字也引起了各方面的关注。
从波恩来到维也纳,直至海顿去伦敦,他同海顿的学习时间也不过一年。他每天主要是学习,有时间便作曲、练琴。维也纳还没有他的地位。这里不同于波恩,贝多芬不得不注意服装,讲究仪表,谈吐举止都要格外小心。尽管这样还是去不掉身上的“土气”,尤其是一口外乡话,走路的姿势,就让上流社会的人们发笑。这乡音他是不改的,他不能过分迎合他们,他要用自己的才能去征服他们。
有一次,贝多芬在一家沙龙演奏自己作的乐曲。过了些时候在另一个场合他见有人演奏这支曲子,并说是他自己的作品。
真没想到,音乐界竟有这样卑劣的人。此时他正以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的一部分为主题,写了一首钢琴与小提琴变奏曲。为了报复那些卑劣的抄袭者,他故意加上一些很难演奏的部分。没有高深造诣的人是难以表演的。这首变奏曲由维也纳亚尔杜拉社出版。
他拿着新出版的乐曲,首先想到故乡的一个人,她就是爱兰诺拉。他写了封信,把信和乐谱一起寄给她。
信上说:来维也纳也快一年了,你的倩影总不时在我眼前浮现。亲爱的爱兰诺拉,真想穿件你亲手织的兔毛背心,那将令我欣喜若狂,这唐突的要求你会答应吗?你能谅解吗?呵!无论什么,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东西我都喜欢。而且,这也是我心里的小小虚荣,因为这是我可爱故乡波恩的一位美丽温柔姑娘送我的礼物。
寄去的曲子可能难了一点,别怕,我相信你可以弹得很好。主要是为了要难倒那些抄袭别人作品的人,维也纳音乐界的一些卑鄙人物,我讨厌死他们了。
日子一天天平静地度过,那场音乐会掀起的狂热不久也被人们所淡忘掉。作为世界音乐之都的维也纳,每天都有音乐会在此举行,作为那场音乐会的非主要演员,贝多芬此时的名气还不算什么。这一点,贝多芬心中有数,而且可以说是十分清醒,他知道自己未来还要不懈地去追求。因此,他决心继续钻研,虚心地向海顿老师学习。
60岁的海顿曾与莫扎特有父子般的感情,当时这已成为音乐界的佳话。然而他同贝多芬之间却是缺少情缘,甚至不能调和。
尽管贝多芬离开波恩时,华尔特斯坦伯爵曾嘱咐他:“你一定能从海顿那里得到莫扎特的精神的。”但在实际接触中,贝多芬多少感到了失望。他感到最不满的是:海顿对他像对一个初学者一样从最简单的基础开始教起,进度又极为缓慢,练习课又不指导,对贝多芬的习作改得也不认真,许多违反规则的错误都没改正。
其实海顿是赏识贝多芬的,只是他应酬太多,十分忙碌。而贝多芬又过于奔放自信,不愿受规范的束缚。两个人作为师生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如果海顿不是做先生,而是做他的音乐顾问,也许会好些。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贝多芬的才气胜过海顿。尽管他一直被埋没在波恩,可是,他的音乐才能,即使到了人才济济的维也纳,也绝不会落在别人后面。
即使这样,贝多芬也并没有因此而疏远这位老人。贝多芬担心在海顿这里学不到什么,就托朋友认识了作曲家约翰·欣克。他的歌剧《乡村理发师》名满欧洲,贝多芬决定向他学习。
贝多芬出于对海顿的尊敬,让欣克为他保守秘密。这样他往来于两位老师之间。至于去海顿那里不过是应付差事,因为来时波恩选帝侯指定他向海顿学习,如果私自改换老师,波恩选帝侯要停止对他的资助。
正巧海顿于1794年1月去了英国伦敦,就让贝多芬向亚尔比士伯加学对位法。贝多芬很认真地学,但他不想受这些对位法规则的约束。他要在这个基础上去发挥去创造。对他这样的天才,任何先生都是无能为力的。
等到在欣克那儿把想学的东西通通学会了之后,他对欣克又有了不满的感觉。个性倔强,而且充满了求知欲的贝多芬,可以说绝对不是一个老实的好学生。
欣克机警地发现了这个苗头之后,就说:“贝多芬,我觉得我已没有再新鲜的东西教给你。我给你引见阿布雷兹先生好了。”
于是,贝多芬又去跟一个新老师学习了。
“你必须从最初的第一步开始学起,而且要把从前学过的知识,暂时通通忘掉才行。”
阿布雷兹·贝格,这位老先生,是教过贝多芬的几个老师中要求最严格的一位。他从最初的单对位法开始,直至三重对位法,不停地灌输给贝多芬。随着学习的不断深入,贝多芬那独具一格的天分,使他对那拘泥于陈旧形式的研究感到不耐烦。他很想去开拓一个新的形式,一个新的境界。
“我一定要打破那些旧形式,我要去打开那扇还没有人打开过的门。”贝多芬心里呐喊着。
贝多芬跟随一个又一个老师拼命学习作曲,几乎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学习是紧张的,父亲约翰去世,他也没能够回到故乡去,他只能站在那间租金为14弗海林的小阁楼上,手画着十字,默默地为自己那可怜的父亲能够升入天堂而祷告。
在贝多芬到达维也纳后一个月,他的父亲就去世了,这事的详情可在皇帝的信札中知道,主要是因为自从贝多芬离去后,酒资没有着落,于是郁郁而死。
“你父亲去世之后,家庭抚养费还是可以继续发放,放心好了。”侯爵顾念贝多芬正在求学,所以就采取了这个富于人情味的特别措施。
贝多芬在维也纳住了一年后,自我感觉还不错,他在写给朋友爱兰诺拉的信中,提及了他自己的境况,他写道:“你可知道你的朋友生活已趋佳境,而他的幸福将扫去过去一切可怕回忆。”
贝多芬告诉了爱兰诺拉他自己一生之所遇到的华丽而罗曼蒂克的生活,贝多芬在维也纳的确交到了好运,它似乎是在补偿他幼年时所遭到的苦痛。维也纳所带给他的幸福,恐怕不是世俗的敏感人士所能想象得出的。
据他们的朋友说,他在维也纳除了第一年中时常发脾气以外,其余的时间就忙于音乐的工作,以他人之力来量自己之力,使人们的兴趣逐渐倾向于他的一面来,他找到了心中所需要的和渴求的。
但悲剧好像永远离不开他的生命似的,现在他又将碰着它了。好景不长,由于法国大革命的缘故,贝多芬的学习又要受到影响了。
1794年,法军入侵波恩,德国侯爵战败弃城而逃。因此,这使得贝多芬的留学费用以及家族生活补助费都没有了着落。在这种情势之下,他只好自己来想主意了。
幸运的是,贝多芬的钢琴演奏受到了贵族社会和社交界的欢迎,这使得他有了一笔较为稳定的收入。
威多拉在1794年到达了维也纳,他是在法国军队攻入莱茵山谷之前就躲到这里来的,科隆城的王国也被永久地消灭了。他对贝多芬的生活表示惊异,现在的贝多芬虽然失去了波恩每月付给他的费用,但已能够自己立足了。他能想法借到钱用,也不再管他的家庭了。
过了一些日子,贝多芬就从郊外的住处搬到了一幢豪华的住宅里。这所住宅的主人就是极其富有的卡尔·李希诺夫斯基亲王。
亲王既会拉小提琴,又能弹钢琴,他的兄弟莫里兹是莫扎特的学生,他可爱的妻子也是一名钢琴家,她的芳名是玛丽·克里斯蒂娜,比贝多芬小两岁,人称之为“三娇”之一,是法朗兹·约瑟夫·冯·生公爵的女儿。
“真诚地欢迎您光临寒舍,”亲王握着贝多芬的手说,“我要把您介绍给出席今天晚上沙龙聚会的所有客人。”
“谢谢,先生。”贝多芬有些矜持地摘了摘帽子。
黄昏时分,亲王的官邸沙龙里就点起了明亮的烛光。来参加聚会的社会名流们三三两两地在一起闲聊。亲王和夫人陪着贝多芬来到了大家面前。
“诸位,这就是今天晚上将要为大家献艺的天才音乐家,来自波恩的路德维希·凡·贝多芬先生。”
沙龙里响起了一阵并不怎么热烈的掌声。装束入时,系着红色领结的贝多芬微微向在座的人点了点头,就坐在钢琴前。
他打开了自己感情深沉的心灵画卷。旋律在贝多芬的手下由甜蜜而又转为惆怅抑郁,随后又转为温柔动人的情调,最后复归于欢快乃至诙谐的调子。他给每个音乐形象都赋予了某种性格,使它们具有热烈的感情特征,因而淋漓尽致地表达出了他那独特的东西和自我感受。几乎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感受,这首幻想曲真是弹得棒极了。
沙龙里的人们都惊奇地倾听着这动人心弦的音乐。它不再是莫扎特式的温文尔雅,坐在钢琴前面的简直就是一团热情的火。在他那有力的手指下,这架钢琴像是时而欢呼,时而悲叹,时而咆哮,最终又归于温柔。
贝多芬还沉浸在乐曲中,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如潮的掌声,一阵阵喝彩声响彻大厅四周。
音乐是卡尔亲王的嗜好,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在音乐上所花费的金钱已不知有多少。规模大的或者小的音乐会,每日都在李希诺夫斯基的家里举行。可是最吸引人注意的是每星期五的早晨音乐会,聚集了年轻而有天才的音乐家在这里演奏四重奏。
依格那兹·修本是第一小提琴手,他还只是一个16岁的青年,1792年贝多芬第一次跟他们相识。修本是极佳的演奏者,不要小视了他的年幼,他指挥的奥加登音乐会相当成功。第二小提琴手是路易士·辛那。中提琴手法朗兹·魏斯和低音提琴手尼古拉斯·克莱夫特,他们都差不多有相同的年龄,而克莱夫特只有14岁,有时王子自己代替了第二小提琴手,柴姆斯加尔往往掉换克莱夫特的位置,克莱夫特的父亲有时也来担任这一个职位。
贝多芬殷切地看着他们的演奏,但是他自己很小心谨慎,尽量多听和学习,虽然三重奏或二重奏的钢琴部分他可以很愉快地胜任,虽然在亲王家里很受器重,不过,贝多芬并没有就此感到满足。他总想踏上维也纳的舞台上去,好使自己的音乐让更多的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