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心烦,她瞥了顾铭一眼,他完全把自己当空气。
“老公,别打了,睡觉吧。”苏婧玲有气无力地说。
“我再打会儿,老婆,你先睡吧。”顾铭没有回头。以前他总喜欢叫她“玲”,说“老婆”用在她身上太俗气,不知什么时候,“玲”变成了“老婆”,因为他的“玲”在长久的婚姻生活中,慢慢地,变得俗气。
“都十二点了,你明天不上班呀!”苏婧玲有些不高兴了。
“哦,我辞职了。”顾铭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但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惹恼了苏婧玲,她直觉血往上涌,这么大的事,顾铭居然若无其事般,就好像掉了一元钱似的无关紧要。
“为什么辞职?”苏婧玲强压住怒火。
“不为什么,干得不开心就辞了呗。”他还在点着鼠标。
“顾铭,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你才干了不到半年,你有没有想要跟我商量一下?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说一声,说走就走,你有没有把我当你老婆呀?”苏婧玲觉得心口堵得慌。
“我觉得这工作吧,总得适合自己才行,这工作不适合我,老板一天横眉竖眼的,看不惯,所以我就把他炒了,你那么激动干吗?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了。”他还满不在乎的。
“工作是那么好找的吗?现在别说你这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都一抓一大把,你有什么优势?快三十岁的人了,你就不能稳定下来吗?还在那里不着边际地想东想西的,不想看人家脸色,自己当老板呀。”苏婧玲越说越气。
“还当自己是局长的公子呢,别人都觍着脸来巴结。”这句话没有说出来,知道会刺伤顾铭的自尊心,这个男人什么都没有了,自尊就是他的命。
“我就是想自己当老板,老子谁的气也不受。”顾铭被激了一下,手终于从鼠标上移开,脸也转向苏婧玲。
“说得轻巧,你有本钱吗?还当老板。”苏婧玲觉得热得慌,六月的天,怎么能有这么热呢,这破空调,不制冷也罢了,倒像是在吹热风,火上浇油呢。
“怎么没有,咱们账上不还有十多万吗?做点小生意也够了。”
“我给你说,你少打那钱的主意,那是我买房子的,你想都不要想。”苏婧玲差点跳起来。这钱可是她的命根子,有了这钱,她才能跳出这火炕,成天看婆婆那张冷若面霜的脸,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冻坏了。就算三伏天,也融化不了。
“不就说说嘛,你紧张什么。”顾铭嘟囔着。
“顾铭,我亲爱的老公,求求你,脚踏实地地好好工作吧,我真的很累,你能让我少操点心吗?”苏婧玲充满期待地望着顾铭,她多想顾铭像很多年前一样,给她坚定的信心。
可是,她失望了,她没有从顾铭脸上看到她希望的神情,他又转过身,继续打他的麻将去了。
苏婧玲真想把那电脑给砸了,当年温婉柔和的丁香女孩,在生活的磨砺中,早已变成了狗尾巴草,这是苏婧玲的自嘲。她觉得只要一回到这个家,真的很像那风中的狗尾巴草,满身灰尘。只有在售楼大厅,她才能找到些光华。
从前的顾铭哪儿去了?他的抱负、他的理想,在他父亲锒铛入狱时,就失去了。
疼她、爱她的丈夫,也在那时消失了。婆婆,在那以后,性格变得异常古怪。
所以苏婧玲经常感到,很冷。偶尔她也会后悔,当初不该嫁给他。
2
嫁给顾铭,是苏婧玲认为的,在二十八年的生命中犯下的第二大错误。
第一大错误,就是在二十一岁生日那天,醉倒在顾铭编织的浪漫中,女人最珍贵的那朵花,在懵懂中悄然开放,那年她是中文系大三的学生,他是公共管理系大四的学生。
如果那天可以被橡皮擦抹得干干净净,苏婧玲可能不会嫁给顾铭。
但人生就是这样,没有橡皮擦,也没有后悔药。苏妈妈沉重的教诲是,女人的第一次一定要留给自己的丈夫。作为过来人,她有着切肤之痛,丈夫在女儿八岁那年,决然离去,因为他说,爱上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给了他第一次,苏妈妈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