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象做惯了神仙,一向高高在上,如今撕破伪装,跌下神坛,倒也投降得彻底,在吕蒙的盘问下,将江东太平道和黄巾余孽的事情一股脑交待出来。不过介象对于吉倒是多有维护,说于吉一心传道,多有善行,勾结各地贼帅的都是三位黄巾渠帅所为。
吕蒙细心分辨出介象言语间对于吉千方百计的维护,倒是微微点了点头,介象是于吉的亲传弟子,如果他连于吉都毫不犹豫地出卖,那吕蒙心内反而更加鄙视。而且吕蒙本就清楚于吉在史上的结局,确实没有煽动信徒暴力反抗孙策的举动。
听介象所言,黄巾余党在江东多有活动,勾结丹阳郡贼帅,暗中支持吴郡的严白虎,和豫章郡彭蠡泽(鄱阳湖)的水贼都有关系,至于会稽郡,更是被他们经营多年,光是介象报出的有名有姓的贼帅头目,便有十五六家。听起来处处贼兵,吕蒙却并不在意,这些贼帅根本成不了气候,迟早都是被剿灭的命运。
张角的黄巾叛乱虽然已经被平定,但黄巾鼎盛时期的三十六方渠帅,在各地仍然留下了十余位,江东的黄巾大帅吴桓正是其中之一。至于介象口中另两个黄巾渠帅陈败、万秉,在当年只是排不上名号的小帅。即使是吴桓,吕蒙也没放在眼里,倒是联想起一个和吴桓有关的人才:会稽长山人,留赞留正明。
因为有明确的死亡时间和年龄记载,所以吕蒙能推算出此人现在才13岁。留赞未来担任郡县小吏时,碰上吴桓作乱,亲手将吴桓斩杀,自己也被砍伤了一条腿,成了瘸子。虽是瘸子,但留赞仍然作战勇猛,战斗时总是披头散发,狂吼怒喝,战无不克,最后升任左将军、左护军。在73岁高龄时出征,途中重病,无法指挥,遂败亡。不过除了这次身死之败,留赞从军数十年从无一败。也不知道这是《吴书》对留赞的吹嘘,还是留赞并没有参加孙吴几场著名的败仗,但不管如何,这个留赞确实是一员大将。不但作战勇猛,留赞还经常规谏孙权,每次都直言不阿,毫不避讳,搞得孙权都怕见他。而且留赞性烈,当初负伤本来连瘸子都做不了,算是彻底残废,是他不甘心一辈子颓废,以不成功毋宁死的决心,自己用刀割开自己的腿脚,重新拉伸脚筋,才勉强可以行走的。
如此人才,趁着他目前年轻无名,吕蒙自然不想放过,不过这得等到去了会稽郡再说。至于现在,还是先把眼前的任务解决。谢旌已经遣人往陵阳、泾县方向斥候了,吕蒙想了想,又下令道:“文向,你领千人,攻占黟县县城,威慑县内其他土豪,断绝黟县和陵阳、泾县消息往来。”祖山等三家贼兵已被全歼,县城并没有多少兵力,县乡之间虽然还有些土豪,但歙县前车之鉴,谅他们也不敢螳臂当车。
九日后,一支三千余人的军队,由泾县方向而来,进入黟县境内,正是祖郎的大军。但原本意气风发的祖郎,此刻却有些颓唐,出征泾县时,他可是足足有五千人啊。泾县之战,给了心高气傲的祖郎当头一棒,太史慈虽然兵少,但有守城之利,毫不费力地抵挡了祖郎的攻击。祖郎动用原本的关系,暗中联络城内豪族半夜开门,哪知被太史慈识破,将计就计,大破祖郎军。若非祖郎颇有才能威望,勉强止住了溃败,说不定当晚就会全军覆没。只剩三千人的祖郎,已经彻底明白,他是拿太史慈没办法了。祖郎也有决断,毫不犹豫地撤军,赶往黟县,等击溃吕蒙后,再和黟县贼军联兵攻打泾县,一定要把太史慈挫骨扬灰。
“报,大帅,发现敌军斥候,他们一见我军,便飞马撤走。”
“报,大帅,黟县县城已被吕蒙部将徐盛占领,城墙上敌军约有千人。”
“报,大帅,通往林历山方向的几处要道都有吕蒙军把守,我军斥候无法探知林历山消息。”
斥候不断回报,祖郎身边的副将不由道:“大帅,林历山那边,该不会已经被攻下了吧?”
“不可能的。”祖郎很肯定地说道:“林历山的险要我也清楚,祖山他们据守山顶,只要守住下面唯一的小径,吕蒙便是有千军万马,也休想上山。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吕蒙应该是在山下小径入口处扎下营寨,断绝下山之路,慢慢围困祖山他们,又分遣别部,攻占了县城。”
“那,我们要不要先把县城夺回来?”
祖郎摇摇头:“我们只有三千人,徐盛有兵千人,足以据守。我们径直赶往林历山,上下夹击,定能击溃吕蒙本部,再以大军回师县城,徐盛自然不战而逃。”
当下赶往林历山,把守要道的吕蒙部士卒望风而逃,到了山下,只听山上杀声震天,吕蒙部竟然已经突破了山径,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正在激战,具体情况却是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到吕蒙部正在缓缓前进,祖山他们似乎抵挡不住。之前逃走的吕蒙部士卒,一路丢盔弃甲,好逃得更快,如今已经逃入山径了。
祖郎连忙下令:“留一半人守住山径入口,其余人随我杀上去,和山帅等人前后夹击。”他也是猛将,身先士卒,带着一千五百贼兵冲入小径。刚一进入,已经察觉不对,似乎身上的铁甲、手中的钢刀都变得沉重起来,是一路劳累了?还是爬山吃力?
不等祖郎细想,上面忽然杀下两百人,皆是狼筅竹枪。徐盛不在,谢旌的枪矛术一般,这次带队的却是鲜于丹。他一边杀下,一边大声呼喝:“贼兵听着,我军有于吉老神仙座下介象小神仙相助,已经施展法术神通,你等兵器全被禁制,还不束手就擒!”
山上吕蒙听了,微一皱眉,旋即摇头而笑,他厌恶装神弄鬼,但并不介意兵行诡道。何况祖郎贼军还有退路,总会逃掉一些,把介象之事宣扬出去,也能彻底断了介象的退路,连带于吉都要受到各地贼帅们的怀疑。
于吉老神仙?介象小神仙?祖郎大吃一惊,作为江东贼帅之一,他当然也知道于吉、介象,他当初接到祖山联兵之信时,介象还没来林历山,只是就算介象来了,怎么会帮助吕蒙呢?丹阳郡贼帅和黄巾渠帅吴桓一直有着联系,而吴桓和于吉、介象不是一伙的吗?
祖郎已经来不及细想了,眼前的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他确实感觉到了刀剑铁甲的异常,真是中了法术?他不由惊骇失色,祖郎不是吕蒙,对所谓的法术神通本就有点相信,此时更加确信了。敌军再强,他也有信心打一打,但中了法术,那可怎么办啊?
不仅祖郎,跟随祖郎杀上来的贼兵都已经乱套了,法术啊!介象小神仙啊!那可是于吉老神仙的亲传弟子啊,他们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敌得过?
鲜于丹继续大喝:“陈朴、僮芝已死,祖山已降,我军在介象小神仙帮助下,十日前便已攻破林历山。祖郎,尔等还不投降!”
祖郎骇然仰望,果然,山上的交战已经停下,山顶吕蒙军俯视山下,齐声大呼:“祖郎,你已中计,还不速降?”山下忽然也响起战鼓,却是徐盛部掩杀而来,和祖郎留守小径入口外的一半贼军混战在一起。
又是中计,又是法术,友军又早在十日前就没了,祖郎顿时失魂落魄,不久前的雄心壮志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勇气渐渐从体内流逝,看着冲下来的竹枪兵,勉强举刀想要抵挡,却发觉在“法术”的禁制下,自己刀法大打折扣,不由长叹一声,竟然弃了刀。丹阳豪帅中数一数二的祖郎,三千军力,死了几十,逃了几十,竟然就此降了。
“你就是祖郎?”看着被押上来的祖郎,吕蒙不由摇头,想当年祖郎能把孙策杀得仅以身免,本以为是英武过人的豪杰,哪知竟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颓丧模样。历史上确实有这类人,虽有才能,但一经失败,就一蹶不振,彻底颓废,大概祖郎便是如此吧。历史上,祖郎投降孙策后,当即被任命为门下贼曹,但从此之后,便没了记录,大概便是因为他已经沦为废物了吧。
吕蒙不由失笑,算了,反正祖郎是要交给孙策的,废物就废物吧。
“元节,如今祖郎已降,陵阳那边并无其他贼帅,只剩少量留守贼兵,你便领千人,肃清之。嗯,如果有不长眼的土豪……”
谢旌笑道:“抄家灭族,放心吧,司马。”
之前徐盛领千人攻占黟县县城,但吕蒙就在林历山,也在黟县境内,徐盛仍然要受吕蒙指挥。这次给谢旌的军令,却是真正的独当一面,因为吕蒙自己并不准备前往陵阳。若论才能,其实徐盛更胜一筹,但吕蒙同样期待谢旌的成长,何况谢旌是他第一个手下,第一个心腹。
“伯恭,你随元节同去,参赞军务。”
“属下遵命。”刘靖躬身领命。
“至于泾县太史慈……”谢旌带走一千人,吕蒙便只剩一千六百人了,当然,黟县、陵阳贼军总计四千多降兵,吕蒙虽然不准备收用,也能临时用用,足以压制太史慈的两千人。不过吕蒙考虑再三,却道:“我去劝降他。”
观太史慈在泾县的举动,仅仅是自保而已,如果他真要继续为刘繇效力,应该带着泾县两千兵前往豫章郡。太史慈也是深明大义之辈,知晓形势,又没有刘繇的君臣名分拘束,不会负隅顽抗。
唯一可惜的是,太史慈在孙策心中挂了号,即使劝降成功,孙策也不会让他做吕蒙属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