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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见孙

历阳城北,有一土山,驻扎着五百袁军,是军司马陈宝所部。陈宝也是孙坚旧部,三年前孙坚的三成兵力被袁术直属军队吸收,陈宝成了袁军大将桥蕤的部下,但暗地里还在为孙家做事。

孙策将母弟救回,安置在历阳,多得陈宝照顾。最近惠衢、孙贲败退历阳,陈宝立刻将主公母弟接到土山军营,以防孙贲。

富春来的一千六百军,也被陈宝秘密安置于此。土山虽然不大,藏匿一两千人却是毫无问题,短时间内不怕历阳城内惠衢、孙贲发觉。

在邓当等人的翘首期盼中,吕蒙终于赶到了方山。一行三十多人,人人背着包裹,三匹马上也挂了几袋。这么多药材,已经远远超出徐琨拨发的军资价值。原来吴普看他们照料病患用心之至,大为满意,连带对军人的看法也有所改观,于是低价打折,又额外多送了一些。

“子明,一路没事吧?怎么用了这么多天?”邓当关切地问了问,又发现吕蒙身边一个青年,高高大大,面相凶厉,看起来就是一条好汉,“这位是?还有你的人怎么这么多了?马也多了一匹!”

“这是徐盛徐文向,我的第三什什长。”

吕蒙从广陵西来,想着离二十天的期限还有些时间,带着两什人马在徐州边境多晃荡了几日,碰见一伙近百人的盗匪,满心喜悦地将其剿杀,从俘虏中挑挑拣拣,让徐盛不再是光杆司令了。盗匪首领还有一匹马,虽然算不得好马,也将就给徐盛骑用。

“文向,这是我姐夫,军司马邓当。”吕蒙介绍之后,又解释了几句拖延时日的原因。

“姐夫,公事为重,我先将伤药交给徐将军,再来和你叙话。”

“好。徐将军去寿春了,军需事务,是主计周谷掌管,你去后营找他。对了,孙郎母弟都在后营,万一碰见,不要失礼。”

吕蒙点点头,让邓当派了一个士卒带路,径直前往后营。到达时,周谷的营帐处正有几个少年男女,大声喧闹。

“……我就说吧,周谷很识相的,找他要钱,肯定不会拒绝。”一个十三四岁,满脸痞气的少年,他又对着旁边一位少女道:“表姐,我们继续陆博去,我就不信老是输给你。”

少年少女中最老成的一个说道:“仲谋,你别做梦了,徐家表妹算计厉害,你根本不是对手。”

“叔朗哥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孙家儿郎,怎么可以输给一个女人?哎呀,表姐不要敲我头。二哥,我支持你。”这个少年喊痞气少年二哥,年龄应该小些,但长得却比痞气少年反而高大些。

吕蒙听见说话声,脚步不由一滞,眼神怪异地看向那几个少年男女。

孙家儿郎?叔朗?那最老成的那个,多半就是孙坚之弟孙静的三子,孙皎孙叔朗。

而那痞气少年,看他眼睛,果然有蓝绿之色,碧眼儿孙权!孙权现在才十三岁,他脸上光光滑滑,还没长出那紫色的胡子。

孙权孙仲谋,和他英雄的哥哥不同,现在的孙家二郎,是个飞鹰斗狗、赌博嗜酒的浪荡子。直到渐渐长大,被孙策委以重任,才开始收束本性。

那喊他二哥的,大概便是年仅十一岁的孙翊孙叔弼,最像孙策,连短寿和死因也像孙策的孙家老三。

孙皎口中的徐家表妹,那个楚楚动人、神情清冷的少女,便是徐琨之妹吧?史载她富有智计,精通占卜,难怪孙权等人玩陆博玩不过她。这陆博,是古时的一种棋类游戏,也经常用于赌博。

吕蒙还不知道徐家女的闺名,看她年纪还轻,便已有美艳之色,待她长成,定是无双绝色,便宜那短命鬼孙翊,岂不可惜了?

之前吕蒙听邓当提起主计周谷之名,还没有什么印象,此刻听了孙权向周谷要钱之事,立刻便想了起来。史载吕范和周谷主管孙策财政,他们的钱,都是军资公款。孙权私下要钱,吕范分文不给,还向孙策报告;周谷则讨好二公子,有求必应,主动把账做平。孙权因此亲近周谷,厌恶吕范。但等孙权继位,则重用吕范,弃用周谷。

吕蒙不由思量,也许此时此刻的孙权,浪荡面目之下,已经有了城府,倒是不能小看他。

徐蕙已经看到吕蒙等人,挥了挥手,孙权等少年立刻住口了,看来在这群表兄弟中颇有威望,连刚才还看不起女人的孙翊也不敢开口。

她没有用女性礼仪,而是像男人一样拱了拱手:“吕队率辛苦了,是来送药材的吧?”

吕蒙不由愕然,他今天才第一次看到徐氏女,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见过他?还知道他姓吕?知道他是去买伤药?

徐蕙主管徐家三年,家务商务样样精通,只是瞥了几眼,便大略知道吕蒙等人携带药材包裹的分量。哥哥拨给吕蒙的军资多少,徐蕙后来也随口问过,她顿时发觉吕蒙买来的药材远胜拿走的军资,莫非这吕蒙还有经商谈判讲价的才能?她心中对吕蒙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莫非是徐将军之妹?”吕蒙向少女拱了拱手,“吕蒙还有公事在身,失礼了。”言罢不再理会这群少年少女,带着士卒向周谷营帐而去。至于孙权等人,吕蒙只当不认识,也没行礼。

勤于公事,徐蕙点了点头,再次提高了对吕蒙的评价。身边孙权等人直到吕蒙走入周谷营帐,才纷纷叫道:

“表姐,这谁啊,都不向我们行礼?”

“是队率吧,真是岂有此理。等我们长大,大哥至少让我们从军司马做起,到时把这个队率弄我们手下,看他行不行礼?”

“表姐,你怎么还会认识一个小小队率啊?”

除了少年老成的孙皎外,孙权等人都在表达不满。徐蕙听在耳中,不由摇头,虽然她自己也才十四,却还是把孙权等人看做不懂事的小毛头,神情有些不屑。若非想着从表弟们身上多赢些钱,她才懒得和这些毛头小子作伴。

交卸完药材物资,吕蒙回到邓当的驻地,刚坐下来,就听说孙策到了。

孙策千余人抵达历阳西郊,扎下营寨后也不进城拜会惠衢、吴景、孙贲,便带了数骑亲将,绕到北郊土山。

“拜见主公。”陈宝、袁雄、徐逸、邓当四位军司马带着将士恭迎孙策。

孙策跃下马来,未语先笑:“诸君快快请起。”他亲手扶起陈宝,竟然向他躬身一礼,“陈司马,孙策母弟受你照顾,策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陈宝激动地说道:“主公这是做什么,陈宝受先将军恩遇,百死不足以回报,为主公效劳,是陈宝份内之事。”

孙策拍拍陈宝肩膀,又扶起袁雄,称赞道:“袁司马精通律法,先父向来推崇,还请司马不嫌孙策年少,为我军再掌军法。”

“袁雄遵命。”

孙策又拉着徐逸、邓当,道:“徐司马、邓司马追随先父征战,劳苦功高,孙策要平定江东,以后还要借重两位之力。”

“敢不效死。”

孙策又环顾诸部曲将士,大声道:“诸位,孙策有信心平定江东,匡扶汉室江山,建齐桓晋文之霸业,诸君可有信心随孙策否?”

“有!”无需组织,将士们自发地齐声应诺,声音响彻山谷,直上云霄。

将士之中,吕蒙不由为之凛然,孙策孙伯符,确实是不世英雄。不用太多豪言壮语,只要是孙策来说,士卒们便甘于效死。

忽然之间,吕蒙发现孙策已经走到他身前。

“这位想必就是吕蒙吕子明了?”孙策听徐琨描述过吕蒙谢旌的相貌,“玉昆再三说子明大才,孙策期盼和你相见,如盼甘霖啊。”

看了看吕蒙左右,孙策又道:“你就是谢旌,果然是我富春英豪。这位又是?”

孙策什么人物,当即便发现徐盛气度不凡。在卒伍之中,徐盛如鹤立鸡群,如置锥于囊,根本不是吕蒙想藏就能藏得住的。不过吕蒙本来就没有隐藏徐盛的想法,文向不是那么容易被拐走的,大大方方地介绍道:“这是我情同手足的兄弟徐盛,如今在我队内任什长。”

“子明智勇双全,谢旌、徐盛也都英武不凡,你们三人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只是孙策现在兵少,待破了刘繇,收了降兵,三位定能为策统率劲旅。今日见了三位,孙策技痒难耐,勇者相遇,若能酣战一场,实是人生乐事。且待孙策进去拜见母亲,再来和你们论武。”

吕蒙不由苦笑,他早就知道,孙策会试试他和谢旌的身手。以孙策之勇武,便是二打一都难免失败,不过现在多了文向……刘关张三英战吕布,要不咱也来一个吕谢徐三英战孙策?

看着孙策向后营而去,谢旌不由嘀咕道:“乖乖,这孙伯符风风火火,一下子就拉近距离,偏偏又让人很难反感。队率,这孙策真是,真是,唉……”

谢旌说不下去了,他已经明白吕蒙心怀大志,但孙策这般英雄人物,吕蒙在他麾下,也只能为他所用。谢旌隐隐认为,孙策若不死,对吕蒙而言便是头顶的一座大山。他追随吕蒙,为吕蒙计,最好便是及早撬动大山根基的土石。

徐盛没有说什么,他经历乡人抛弃之事,在看人识人上,便越发谨慎起来,不会仅仅见了一面,就凭第一印象判断人物。

吕蒙眼睛追着孙策背影,目光深邃,孙策这样的人物,死在刺客之手,确实可惜。前世读史,总是想着若孙郎不死,于曹袁争霸之际北上中原,汉末走势就彻底不同了。

不过现在,他既然穿越而来,就不能将他个人之命运、将华夏数千万人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即使这个别人是让他欣赏的英雄。

我命由我不由天,华夏气运由我不由天,孙郎孙郎,你还是做悲剧英雄,为真王开路,该死的时候,便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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