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虎直觉得一阵元气进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呼吸依旧微弱但变得平稳,出的气和进的气能够成正比了。反而韩非的脸色越来越差,手腕都在轻轻颤抖。
韩虎将韩非的手腕握紧,断断续续地说道:“没用......的,非,你看我的......背后。”
韩非将韩虎的身体微抬起,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在心脏的正后方,深可见血管,而且流淌的血液已经干涸了,即便是有野山参在也太晚了。
韩非心知无用,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汩汩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进入韩虎的口中。
韩虎一把将韩非的手腕推开,吼道:“清醒一点,非,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的人,但有时容易丧失自己的的理智和判断,把自己的命不当命。”
吼完之后的韩虎脸色更加苍白,连喘粗气的力量都没有了。韩非将手腕收回,轻声说道:“大哥,我错了。”
韩虎见韩非认错,态度变的缓和,说道:“将我抱到屋子中。”
韩非直接照做了,刚进到屋子中,院子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韩虎对着韩非说道:“你屋子的床下最中央的......那块地砖,用力按......按下去,会......会出现一条暗道,进入暗道不远处有一支火把,你将火把拿出来点燃之后回来接我,快一点。”
韩非立即冲到自己的屋子中,匍匐到床底,将中央出的一块地砖死命的按了下去。随着地砖的下陷,地面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靠近床头的半边地砖也逐渐下陷。过去了有两三分钟,变化才停止。
这时,外面传来了枪声,应该是韩虎和院子里的外人交上了火。韩非的心中越发焦急,摸着黑就进了地道,在不远处果然发现了火把。韩非将火把从墙壁上取下,一阵机括声传来,韩非头顶的地砖重又恢复如初,一点也看不出地道的痕迹。
韩非用力地敲着密封起来的地道口,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地道外的枪声依旧刺耳,不时还夹杂着屋外人的惨叫。韩非瘫坐在地道口,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面对既是哥哥又是父亲的韩虎,韩非再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情绪,管它天塌地陷,自己已经没有亲人可以遭受自己带来的厄运了。
渐渐的,外面的枪声停了,转而有红光地砖的缝隙射进地道口。
韩虎的声音也透过地砖钻进韩非的耳朵中,“非,你快走,我做好了后手,张管家他们会以为你和我同时葬身火海了。其实,我一直都嫉妒你,他当初抛下了我,反而陪在你的身边。我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件工具,他从来没有对我笑过,看你的眼神中却装满了溺爱。现在,我要去另一个世界找他了,将未曾说过的话告诉他。我要问问他,是否把我当成过他的儿子。到了现在,我要将实话告诉你了,其实我们根本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只是那个人捡来的野种而已。这些年对你的照顾都是为了报恩,所有的笑容都是假的。”说到最后,韩虎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怆,那是比死更悲哀的一种事情。
韩非大力地敲着地砖,大声说道:“父亲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哥哥你,他一直将哥哥当做自己的儿子。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看见过父亲愣神般地盯着哥哥的照片看。”
地道外的韩非泪流满面,但语气丝毫没变,“在另一个世界遇见他,我会亲自问他的。至于你,和当年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迟早会吃大亏。收起你的软弱,感性大于理性的,都是蠢蛋。”
看似讥讽,实则倒像是在开导。但当局者迷,韩非可能要事后才能够想清楚。到时候,由于韩虎的牺牲,这番话可能更为韩非接受。
说完后,韩虎闭上眼睛等待着火焰加身,等待着死神。任凭身后的韩非如何大吼大叫,一脸平静,反倒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
过了好一阵子,韩非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废墟,地道中的韩非也已精疲力竭。
“生的痛苦,死的悲哀。”韩非的脑海中没来由的冒出这句话。逝者已逝,生者悲痛,被时代同化或者继续前行。每个人基本上都会遇到这道选择题,也逃不开这两个答案。
“宁愿痛苦也不要悲哀,自己没办法选择,那就帮助别人拥有选择的权利。”韩非做了自己的决定,韩虎的死成了一个催化剂,促使他长大,促使他更早的选择自己的路,促使他面对自己的内心。
韩非尝试着用火药点燃火把,但火把明显已经很久没人用了,怎么样都点不着。无奈的韩非只好摸索着前行,刚走半步便被黑暗中滋生出的苔藓滑到,整个身体像坐滑梯一般前进。韩非试着支撑墙壁让自己停下,但墙壁上也满是苔藓,一点摩擦都没有,根本停不下来。
也幸好因为没有摩擦,韩非没有受到伤害,索性任由苔藓们运着他走,自己乐得清闲,但韩非的手上一直握着枪。
一丝光亮刺痛韩非的眼睛,在前方隐约就是出口。韩非对着出口处的岩壁就是一枪,清理出一块干净的石壁。在经过的时候,用手拉住,将滑行的身体强行停住。
韩非将头探出洞口,用手挡住外界的光亮,大口地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但一股熟悉的恶臭味钻进韩非的鼻子,害的韩非差点吐了出来。睁开眼睛,果然就是昨晚的那个山谷。
昨晚的一幕幕再次涌上韩非的心头,“也不知道沁儿怎么样了?”韩非心想。
另一边的山谷中,老金再一次用树叶盛着水滴入沁儿的口中。又是一小碗温水下肚,沁儿失去的水分差不多已经补回来了。但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老金转过身打算再找点树枝来烧水,这时,一只芊芊玉手轻轻拉住了老金的衣角。
老金连忙转过身子,看向沁儿。
沁儿的脸色已经很好了,与出事前没有两样,只是眼神中透露着疲惫,与刚遇到韩非时的灵动完全不同。沁儿的眼珠转了几圈,没有发现韩非的踪影,转回来看着老金,说道:“金叔,让你操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老金的脸色变的黑沉,严厉的吓人。
沁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道:“金叔,如果用自己的生命去换父亲的生命,你也一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吧?”
老金根本不吃这一套,依旧严厉的盯着少女。
沁儿脸上突然现出痛苦的神色,口中喃喃道:“水,水。”
老金明知少女装的可能性有九成,但脸色还是变为了担忧,并且将水端过来,像先前一样喂着少女。
沁儿反抗,“金叔,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恢复的也差不多了,让我自己来吧。”
老金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喂着水。沁儿无奈,只得被动接受。
“仔细算起来,自己有三个爹呢,亲爹公正但严厉,两个干爹则处处护着她,尤其是面前这位傻的可爱的干爹,让从小失去母亲的自己感到母亲的关怀。但是,两个干爹敬重父亲,自愿充当手下,不愿与父亲平起平坐,只肯让自己叫叔叔。”
回忆带着曾经的温暖再次涌上沁儿的心头,当然也混杂着痛苦。生命中不怕有人对你冷言冷语、两面三刀,最怕的是没有人对你温柔以待。有的时候,那一点温暖就是你笑着走下去的理由,就是你温柔待人的理由。
“干爹。”曾经的称呼下意识地从沁儿的口中飘出,落在老金的心坎上。
老金心中一暖,但脸上却表现出严厉的神色,微摇了摇头,示意以后不能这样。但无法像刚才那样可怕,毕竟心中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