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前头领路,我与阿秋二人紧随其后。
飞来峰,又名灵鹫峰,相传千年前天竺佛国僧人慧理来临安,看到此峰惊奇地说:“此乃天竺国灵鹫山之小岭,不知何以飞来?”因此得其名为飞来峰。
飞来峰与灵隐寺正面相对。峰上有许多奇幻多变的洞壑,一路上听知客僧讲解洞洞有来历,每每极富传奇色彩。还有那飞来峰上的庞岩怪石,如蛟龙,如奔象,如卧虎,如惊猿,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我与阿秋一路走来就有如置身一座石质动物园,发自肺腑的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之力。
过了岩峰,知客僧领着我们就入了这山中林子。山林之上也是老树古藤,盘根错节;岩骨暴露,峰棱如削。路上知客僧说曾有明人袁道曾对着山林赞道:“湖上诸峰,当以飞来为第一。”好笑的是阿秋听到知客僧说到这句话当时就一拍脑门哈哈大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这袁道曾和我想的一样啊。”闻听此言,惹的我发笑。我嬉笑着拍了拍阿秋肩膀笑道:“你真是大言不惭,怎么能和古人相比呢,别在大师面前丢人了。”
知客僧听闻听我如此说道就站定,然后转身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对我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然后指着阿秋说:“这位施主率真,所言无过,这古人也曾是今人,今人过后也是古人,无有所差。”说完,知客僧回身继续前行带路,沿途见有风景秀丽,名胜古迹依旧是讲解一二。
我和阿秋在后面继续跟着,阿秋还是那般沿路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看见风景好的又不懂的地方还要问前头带路的知客僧。我在后面一边跟着走,一边琢磨,越想越觉得刚才知客僧所说的很有意思,巧妙非常。
不想这些,继续往前走。走过蚕丛鸟道,路转峰回,这一路走来,越是接近青林洞就有越多的佛像。之后又是拐弯抹角,抹角拐弯我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青林洞。
刚走到地方,我们就看见早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僧人禅坐于洞口。老僧和颜悦色,慈眉善目,闭口不言,闭目坐禅,只有那双手不断的捻着手中佛珠。知客僧来到那老僧坐前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师伯,弟子已将二位施主领来了。”老僧听闻也没睁眼,只是张口淡淡的说:“有劳师侄了,若是无有其他的事你就先回了寺庙中,别误了职责。”知客僧道了一声是转身就原路走回灵隐寺了。
知客僧一走便只剩我与阿秋了,看情形这洞口禅坐的老僧便是我们要找的敬行禅师了。只是这位禅师依旧是闭口不言,闭目坐禅,我和阿秋也不好打扰,只好就这么站在那里。
也不知站了多久,我这心里越站就越是急躁,只是碍于不好开口,也就只能忍着。阿秋虽是道士,可一点也没有道士的修身养性,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开口对老僧问道:“不知前方坐禅的可是敬行禅师?”
老僧依旧闭目坐禅,闭口不言,当做没有听见阿秋的问话。阿秋见状不答,又急着说了一句:“大师,弟子二人来此乃有急事相求啊,若大师不是敬行禅师还请劳烦替我二人通报。若是,还请大师大开方便之门,金口玉言,替我二人一解燃眉之急。”
这一次老僧总算不在装作没听见了。只见老僧睁开双眼,双手依旧捻着那串佛珠,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贫僧便是你们要找的敬行。”然后停下手中动作,转头伸手又指了指阿秋说道:“看你这性子啊,倒真是向你师父学了十成十,丝毫没有修道之人修身养性的耐性。”
听到老僧承认自己就是敬行禅师我心下高兴,可后面听到老僧说阿秋像他师傅时我又不禁好奇,难道这敬行禅师和知道阿秋是谁?认识阿秋的师傅吗?
我还在想,阿秋却是用手拍了拍脑门,好奇的开口问道:“诶?敬行禅师知道我吗?而且还认识我师傅?”敬行禅师看着阿秋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般,嘴角微微翘起,语气也不再似刚才那般平淡,面带微笑的说道:“你可是叶知秋?你这名字便是我取的,你幼时我还抱过呢。”
“啊?”阿秋听到敬行禅师这么一说大吃一惊,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敬行禅师见阿秋这样也不见怪只是哈哈一笑,而后转头看向我。我见禅师看我连忙双手合十鞠躬行礼道:“禅师在上,弟子有礼了。”敬行禅师见我向他行礼随即收起笑容,上下打量我一眼点点头说了声:“嗯。”而后开口道:“不卑不亢,温文尔雅,金家果然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你颇有乃父风范啊。”
听闻至此我赶忙说道:“禅师过奖了。”然后我从怀中拿出一直贴身安放的书信和玉坠,双手呈上,恭敬的说道:“弟子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问,弟子手上的便是家父交于弟子的书信与信物,还请禅师过目。”
敬行禅师见此,微微屈身,放下手里的佛珠,伸手将我手上递过去的书信和玉坠接过。禅师打开信封将父亲写给他的信取出来看,没多时看完了,只是我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上面,接着又看了看手上拿着的翡翠观音玉坠,先是看似非常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又对我点了点头说道:“这信确实是金兄的笔迹,这玉坠也是我当年赠与你周岁的礼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后才继续说道:“唉,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福祸难料啊。你想问的事我已知晓,只是你当真要知晓这一切吗?”
我奇怪禅师不知为何有此一问,只是一想到父母如今犹在敌手,就坚定的朝禅师点点头,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鞠躬回道:“当然,弟子双亲如今皆不知为何人所持,弟子若是不去寻这谜题怕是难救双亲。还请禅师为弟子解惑,”
敬行禅师见我如此执着无奈的又叹了口气:“唉,既然如此我便与你说个仔细吧。只是此事说来话长,还需要从明末说起。
明朝末期,天灾人祸络绎不绝。伴随着旱灾、寒流、蝗灾、水灾、鼠疫、瘟疫的不断侵袭,南方百姓颗粒无收,北方风沙壅积日甚,旱灾逐年增多,老百姓饭食无依。
而在这朝堂之上有无数贪官污吏瞒天过海,遮蔽了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耳目,横征暴敛,不断的想百姓索取苛政杂税,搜刮民脂民膏,丝毫不开仓放粮,拨钱赈灾。
这常言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老百姓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当然是揭竿而起,举兵起义。
在连年荒歉和朝廷的压迫之下,饥民无奈相继为盗,从者十之有七。全国各地皆有百姓起义,有王小六、姬三儿、王嘉胤、黄虎、一丈青、小红狼、掠地虎、闯王、刘六等,名目甚多。又有李自成,张献忠,高迎祥等自成一军,不似那些散兵游勇。
当时明朝大军皆于山海关外抵抗努尔哈赤的清兵来犯,哪里还抽得出兵力平乱。故此虽是农民起义,可在这内忧外患之际也是无往而不利,各路起义军皆是直杀燕京而去。
而你们想知道的,和我要说的就是这张献忠一路。
张献忠,字秉忠,号敬轩,外号黄虎,与闯王李自成齐名,
张献忠一生多有奇闻异事流传,其中就有那入川屠蜀。”说到这里禅师停了下来,看了我和阿秋一眼才沉声继续说出:“还有沉宝藏银。”
沉宝藏银,这四字从禅师嘴中脱口而出,入得我耳。我随即明白这才是要点,阿秋想必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我俩心照不宣同时转头,互相对了一眼,也不说话,静候禅师下文。
敬行禅师见我二人不发问,也不打断他,就继续往下说道:“先说这入川屠蜀,那张献忠为人速来猜疑,暴戾。有一次李自成进攻四川,在梓潼被洪承畴打败,几乎全军覆没。无奈之下李自成只好率残兵败将前来投靠张献忠,可这张献忠竟然二话没说就下令要将其杀死,逼得李自成星夜狼狈逃出,才保住一条性命。史称其“孑身入楚,依献忠,献忠纵杀之。其人多疑,暴戾可窥一斑。”
崇祯七年,张献忠联合各路大小农民军由楚入蜀,屠巴州及通江等地。当时朝廷派川蜀巡抚刘汉儒、总兵张尔奇带领官兵前来阻击,几番大战才将其撵回陕西。
同年,张献忠卷土重来率一部先是屠戮皖地后,而后二入川蜀进军泸州,命大军围困泸州城,不多久攻陷泸州,杀掠盘据数月,敛财无数。
城破后张献忠又一再称梦中得天启,上帝赐天书命他杀罪人。于是以此为由将裸妇女数千人置于城下曝露,并且将那些有稍微不从或感到羞愧的都杀掉。
崇祯十年,张献忠领军三入川蜀,攻陷州城县府三十六所,此次入川张献忠麾下大西军所作所为更是犹如豺狼虎豹般惨无人道。
其中为了喂养战马,张献忠命麾下士兵竟然将那些入城之后不从暴行的百姓尽皆屠杀,在杀人后再剖腹挖去脏腑,沥干鲜血,将米豆浸入其中,最后用这些人血浸过的米豆喂马,使马长得十分肥壮。此举当真惹之天怒人怨。
史书记载:其时所过之处,腥风血雨,伏尸千里,天地为昏。其下有对父****而杀者,有缚夫****而杀者,有预少孕妇男女剖验以为戏者,有掷孺子于油锅观其跳跃啼号为乐者,有刳生人腹实以米豆牵群马而饲之者。获逃者必人人加刃而后磔之。
凡此种种暴行每过一郡县必是为之,可依然不能满足张献忠的嗜杀和暴虐。
其后张献忠领军继续朝蜀中进发,接连又攻陷重庆,大破CD。一路攻城略地,当地官员杀尽。
张献忠从川东杀向川西,纵兵屠城三日三夜,烧杀抢掠,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积尸如山,无所不为。只要有那些张献忠的士兵经过的地方,除非家中妇女首先迎出来,自己脱衣供他们侮弄的,否则一家上下,性命难保。
崇祯十七年,十月十六日,张献忠终称帝,改号大顺元年,正式建立了大西国政权。
同年两个月后张献忠开科取士。严逼各州县士子前来考试,不来者杀头,并连坐左右邻居十家。他在CD贡院前设长绳离地四尺,让考试的人依次过绳,凡身高于绳者,全部赶到西门外青羊宫杀之。前后万余人,死者留下笔砚堆如山积。张献忠前往观看,拊掌大笑开怀,倚之为乐。
其嗜杀非是仅此,据史记载,某日晚,他的一个幼子经过堂前,张呼唤,子未应,即下令杀之。第二天晨起后悔,召集妻妾责问她们昨晚为何不救,又下令将诸妻妾以及杀幼子的刀斧手悉数杀死。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张献忠却是连自己的幼子都杀了。”
说道这里禅师好似不忍再说这般惨像,闭口不言,只是高颂佛号。良久,才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举兵不当,被患无穷。张献忠自举事起,史上称其杀妇孺老幼平民有六十多万。可屠民真有几何,史书恐怕永远没有定数。张献忠屠川所为,史书所载已是挂一漏万,可即便如此,今日讲来,仍使人有惊心动魄、肝胆摧裂之痛。
只看大西军的铁蹄横扫蜀地前后四五十年,祸遍川蜀。令原本物力丰饶的天府之国,变为百里人烟俱灭,莽林丛生,狼奔豕突的蛮荒之地便知其等凶残暴虐之至。
接连不断的烽火战乱更是使百姓弃田舍逃亡,稼穑不生,颗粒无收,比之明末更有不堪,更有甚者易子相食。如此一来,死于缺粮少食,瘟疫蔓延者又倍于刀兵。”
听闻至此,我不禁也是头皮发麻,心惊胆战。口中也不自觉的学着老僧不停的念道:“阿弥陀佛。”阿秋在一旁早就盘腿坐与地上,五心朝天,口中念念有词。
敬行禅师见我们二人如此行为,也不停下,继续说道:“阿弥陀佛,斯事已过,斯人已逝。言及至此吾辈后人也不过是感叹,评头论足罢了。接下来,贫僧还是说说那沉宝藏银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