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李迩村,男,1955年出生,吉林省长春市人,于1970年迁居宁夏,现供职于宁夏50周年大庆办公室。
《“文革”杂谈》竟然谈到厕所上去了,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但是,我们不得不佩服“文革”涉及面的广泛,无怪乎有人说它是一场“触及灵魂的政治大革命”。
首先把“文革”与厕所扯到一起的是我所在的小县城里的一所耕读大学。在“文革”初,学生破“四旧”破红了眼,仿佛过去所遵循的一切均为“四旧”。事亲应孝,这是封建的东西,是“四旧”,不用说好多走资派、黑帮分子的子女纷纷与父母划清界限,红五类的子弟也不把父母看在眼里。“尊师”自然是“四旧”,所以纷纷称张老师为老张,李老师为老李。这还是好样的,动不动就给你糊一张大字报,拉出去斗一顿,这也是家常便饭……眼面前的都是“四旧”,都要破。好多“旧”已被北京、上海的红卫兵先“破”了,那么,轮到我们小县的大学生该干点什么呢?本着“敢为天下先”的精神,他们觉得无论如何应当干一两件别人还没想到要干的事。于是,男女异厕是几千年来遗留下来的东西,够古老的了,属“四旧”无异。说干就干,一张大字报贴出去,主张男女同厕,要在厕所上干起一场革命来。大字报贴出,小将们马上付诸行动,男生就往女厕所跑。这下可吓坏了一些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在别的方面和男红卫兵一样冲冲杀杀,很革命的,唯在这方面却保守得很。她们派出身强力壮者轮流守候在厕所门口,防止男生进入。可这也无济于事,竟然有的男生跳墙而入。于是,发生了大恐慌,女孩子们没有办法,只得不去厕所。可吐故纳新是自然规律,不去厕所,也得找地方方便。结果就是:校园的犄角旮旯,到处都是粪便,弄得学校臭气熏天。
在我印象中,这是“文革”第一次与厕所挂上钩的事件。厕所与“文革”第二次挂上钩,是1975年。那年秋天,江青闲来无事去大寨,人们从她专车上杂七杂八的卸下许多物事,像供她游山骑的马,供她睡觉用的床,供她饮食用的肉、菜、水,等等。其中有一个东西大家都不认得,这东西以锦缎围裹,方方的像旧时官老爷坐的轿,里边有茶几,有沙发。沙发上有洞,洞底是什么设施,没等人们弄清,就被“工作人员”呵斥走了。后来方知,这是江青的厕所。当时我想,“文革”时,江青这类“左派”口口声声要破除资产阶级法权,她出去一趟,怎么连厕所都自带?这一消息使我既惊讶,又可笑。同时也使我彻底明白了“文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当时,我还以为这是江青的首创。后来,我看到孟心史的《明清史论著集刊》,该书中有一篇“记陶兰泉谈清孝钦时事二则”。西太后为了上坟——恭谒西陵,下令修了两段铁路。铁路修成了,又为西太后设了专车——花车。孟心史记述了西太后的花车:兰泉承宣怀旨,车中置铁床、茵褥枕被。花车原有卧榻置不用,计吸鸦片烟非此不适故耳。床横面车窗,以幔围之……床侧一门,启之即如意桶。如意桶者,便溺器也。底贮黄沙,上注水银。粪落水中,没入无迹。外施宫锦绒缎为套,成为绣墩。
你看这西太后的如意桶构思之奇妙真是常人所不能。尤其是水银这一用法可为别致。我这才知道江青有所本。西太后干得,江青当然也干得。不过,西太后毕竟受“历史局限”,她不知水银就是汞,而汞是有毒的。江青比她强多了,当然不会干这样的傻事。谓予不信,好事者可以找出江青当年的“如意桶”研究一下,那沙发底肯定不会贮有水银,当是别有机关。
由此,我想到《世说新语》的两则故事。一则:
王大将军初尚主,如厕,见漆箱盛乾枣,本以塞鼻,王谓厕上亦下果,食之,遂尽。既还,婢擎金澡盘盛水,琉璃碗盛澡豆。因倒豆箸水中而饮之,谓是乾饭。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还有一则:
石崇如厕常有十余婢待列,皆丽服藻饰,置甲煎粉、沈香之属,无不毕备。又与新衣箸,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厕。王大将军往,脱故衣箸新服,意色傲然。群婢相谓曰:“此客必能做贼。”
看来,古今贵族都把“屙”看得很重。并非像国外人说的,中国人只注意“入口”,而不注意“出口”。只是一般中国人不注意“出口”,因为他要注意也注意不了:他没那个条件!
最后,看到一些材料,谈到周总理有一个第一办公室。这第一办公室就是厕所。周总理进厕所总要带很多报纸和文件,在这里一边解手一边办公。我们的总理一生鞠躬尽瘁,在他的词典里只是“工作,工作”,就是上厕所这一点点工夫都不肯放过。相比之下,江青之类真是渺小得可怜。
“文革,文革”,你也是一面镜子,从这面镜子里让人们看出来,谁是人民公仆,谁是害人虫、蟊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