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不清楚脸的男人站在肖扬面前，拔刀，一挥。
斩掉他的头。
飞旋在半空的头还有意识，看见自己的脖颈上碗口大的伤疤像喷泉一样涌血，画面停在着一个瞬间，时间不再流逝。
肖扬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还在流动，整个世界却停止了。
他高声呼喊着醒来。
大竞技场地下的休息室里，肖扬擦掉满头大汗，意识恍惚。
昨天遇见那个可以停止时空的青年后，他一晚没睡好。一旦闭上眼，时间停滞带来的巨大空虚感就会袭向他，头脑晕眩，无法安眠。
在半梦半醒之间捱到了天明，捱到了角斗前，终于在竞技场的休息室里捱不住了。
在等到上场的间隙，他睡去，又被噩梦惊醒。
肖扬揉揉太阳穴，或许是在角斗之前摘掉了禁魔环的缘故，思维异常跳跃，昨天时间停止的那一幕反复在心里出现，刺激着他。
那个青年是谁？
他想干嘛？
他真的是坚信者吗？
坚信者到底是什么？
而我又到底是什么？
......
当肖扬在房间里痛苦时，鲁本斯正独自站在大竞技场围墙上，风吹乱他的发，风声掩盖人群的喊声。
他摘下眼镜，世界才真正清晰起来，工程师们络绎不绝地涌入大门，很多年年前，他第一次来大竞技场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工程师前来，一切都变了。
变化不是坏事，至少这几个月。
大工程师的内斗只持续了三个月，如他所想的那样，形势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的局面，破落的老花匠早已无法支撑，女王登台，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就像钢铁城。
两个月的时间里，曾经腐朽古旧的城市便焕然一新，街上随处可见的乞儿、流民、演说家和独立派全消失了。人民变得更有朝气，更有活力，街上能见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大家都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又有一群工程师走入大门，为首的工程师个头巨大。鲁本斯认出他是谁，秃头上那个螺钉纹身格外显眼，他眉头轻扬。
女王脚边的恶犬。
想起女王，鲁本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下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妥，面庞恢复过来。
女王欣赏他，鲁本斯能感觉出来，不是那种口头上的欣赏，不是那种对后辈褒奖似的欣赏，而是发自真心地认同他。这一点从几天前公函中那随意的语气中就能看出来，他担任钢铁城的执政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大工程师的公函上出现这么私人的语气。就好像女王平日的不可触碰都是装出来的。
风渐大，鲁本斯紧了紧外衣，掏出他最爱的烟斗，点上一斗上好的雪烟丝，熟悉的味道让他全身放松。
几朵黑云在大竞技场上聚集，竞技场中心被一团阴影覆盖，天边却能透出一点光，这是大雨要来了，他吐出一口烟，让自己沉浸在烟雾中。
对于女王——他有一些情绪。这个大工程院里看似最柔弱的一位，行动力超越了她前辈，现在整个工程院被她掌握，而自己就是她手中的傀儡。
他不会沮丧，实话他已经过了会沮丧的年纪。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克制，冷静，缜密，聪明，超然的气度和难以琢磨的行事，女王是他见过的大工程师里最优秀的一个，这样想来，工程院被她完全掌握在手里，只是时间的问题。
或许......女王还可以变成女皇，自己也能晋升大工程师......
这并不是不可能，剩下的四位大工程师都六十多岁了......
烟丝早已燃尽，他却依然叼着烟斗静立，进入竞技场的人渐渐稀落，他们穿过大门前那尊齿轮的塑像，匆忙赶进角斗场。
头顶的云已黑透，像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下水道，容纳着所有蠕动着的污秽。
对鲁本斯来说，渴望和女王保持良好的友谊并不意味着对他对钢铁城的忠心有瑕疵......或许，很快女王本人就能代表钢铁城了。
他下定决心，之前那些对于女王的毁谤将全在他脑中销毁：私贩禁药？哼，稍微有点财力的人谁没有自己找钱的门路，比起前一届工程院时期的明目张胆，现在的人已经收敛很多了；暗中积蓄私人武装？五位大工程师，谁没有属于自己的绝对力量，不过是十几套动力装甲罢了；强虏平民女性以供自己淫乐？这就是普通的爱好，虽然女王也是个姑娘，可大律法没有禁止，闲人又乱嚼什么舌根？
当然，对于大首领传达给他的信息必须得到重视，毕竟大首领身份太过特殊，那么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呢？
一阵踢踏声踩着从身后传来。
“鲁本斯执政官！您怎么在这里吹冷风，都在等着您宣布角斗开始呢。”
鲁本斯抖出掉烟灰，戴上了眼镜。
世界恢复了模糊。
转过身，鲁本斯脸色恢复往常，一个礼节式的微笑拿捏得恰到好处，完全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
“阿尔布雷特别着急，我来啦。”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向下走。
走到大工程师的观景台前，大竞技场中响起了欢呼声。
他抬头，酝酿了半天，雨还是没有落下，蠕动的秽云爬过钢铁城的天空，飘向了荒原。这莫测的天气，变化太快，一会一个样，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是云是雨。
就像......
他笑着向左躬身。
蒸汽女王笑着回礼。
又笑着向右躬身。
大首领微微颌首。
他清清嗓子：
“各位勤劳的工程师，欢迎来到大竞技场。为庆祝大工程院建立二十周年，今天大竞技场免费开放。”
看台上密密麻麻的人大喊大叫着。
他示意众人安静：
“第一场角斗，使魔出战......狂徒！”
正头痛的肖扬走出休息室的大门，在无数人的欢呼中，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