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淑庄宫中离开时,我心中的疑问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不少。抬头看看这一片璀璨的星空,不由得暗叹,长大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尽管终于明白了梦婵阻止我的宫娥去华祥宫是雨润娘娘的意思,不让我昏睡之事传出,实在是为了防止奸人趁机加害于我。但当我问及她心中所怀疑的是谁时,她又闭口不谈了。若说这雨润妃有什么最不让我喜欢的地方,那就是她实在是刻板的不近人情。而且一来一往绝不会欠谁的人情,这可能是因为她天生的傲娇。就像这次,我求老龙王讨了个特赦令救了她被流放的爹,她就要赶紧的还回来,生怕哪天我会以此为由要挟了她一样。
如她所言我之前在禁地云卿宫所遇见的雪白小可爱并非是我心中所以为的貂鼠,而是修成精怪的黄鼠这一点,我倒是也能接受。毕竟在当晚它对我露出爪牙的时候,我确实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只是黄鼠天性狡诈,又善用幻术,民间都甚为不喜,见则除之。何况这堂堂永吉皇宫之内?我记得之前似乎是读过类似的妖异志,黄鼠确实列在其中,据记载此鼠皮毛十年才会变白几根,倘若当真如此,那通体雪白的小东西又何止千年?
当然我是不可能告诉她我是在哪遇到那个小东西的了,毕竟私闯禁地这件事确实不能让谁知道。但突然我却被脑中闪过的一个念头吓了一跳。。。。画轴的画是老龙王所画的,那么云卿宫中的整洁莫非。。。是因为他常常去的原因。倘若他再去云卿宫中,见画轴不见了,不就知道有人潜入其中了么?这么一想我对那一团雪白就真的在没有丝毫的好感了,简直就是处心积虑的算计我嘛!想不到我七年的英明啊,竟是要毁在那个小老鼠身上!这么一想我就忍不住磨牙,暗暗起誓一定要将那个该死的小畜生抓住,让它知道本公主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只是,我此时要面对的,却是必须要立即将那画轴还回去。
回到我的芸香阁时,一进门第一个就看见了红莲。心里又是一阵懊恼。怎么刚才就那么不小心让她看到了画轴和我满屋的筹备呢,红莲本就是个心思缜密的采女,再加上她对我的了解,恐怕不难猜出我之前去了哪里,如此只怕今夜不好再翻墙而出夜探禁地了。可还回画轴却事不宜迟。
果然,今夜哪怕子时已过,我芸香阁中依旧灯火闪烁,我阁中所有采女侍从,都如打了鸡血一般,个个精神抖擞。开始我还以为只有我之前睡了太久到现在还能这么清醒,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家伙比我还要厉害。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不由负气,转身滚回床榻之上。想来今夜别说去再探云卿宫,就算是走出我的芸香阁也是不能了。
我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翻腾,不想门轻轻的被推开了。接着却见红莲闪身进入,却不似平日那般,而是带着些许莫名的神秘。我一骨碌就从床上起来,盘腿而坐看着她,才发现她此刻,竟是一身夜行衣打扮。红莲看我坐在床榻上看她,也不迟疑,先抱拳躬身向我行了个江湖礼,随后低声对我说道:“红莲心知公主困扰,只是那里确实不是公主该去的地方,不如交给奴婢前去,不知。。。。”这倒是让我惊讶,在我心中中规中矩的红莲,居然会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其实红莲,也该算我的心腹之人,毕竟回想这许多年中,她确实是真心待我的,我所怀疑的,却是她的身手。。。。云卿宫石墙高筑,铁刺横生,我顺利潜入可是做了周全的准备,她若贸然潜入,恐怕绝非易事。红莲似是看出了我心中的忧虑,却忽然笑了。“公主若是知道红莲之前便是那云卿宫中人,还会如此怀疑奴婢么?”宫中有传言云卿宫之前如何了得,甚至那里的采女侍从各个都身手了得。却从未想过红莲曾经竟是那禁地中的采女,更没想过这个严肃到面部僵硬的女人,居然也拥有此刻这般柔和的笑容。一时间竟然就那么相信了她,将画轴取出递到了她的手中。红莲单膝着地向我保证速去速回。我推开房门看着她飘然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难过,感觉她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我再见到红莲,已经是七日之后了,此时距我的髫年盛典,也已过了半月。只是此刻的红莲,却是再无半点生机。她是被人从一口水井中无意间捞出来的,而她也因为被那井水泡了多日而变得无比肿胀,但我看到她时,第一感觉就是白,很白,完全没有血色的惨白。若不是对她实在是熟悉,一时间还真的不会将这个已经被泡没了人形的尸身,与那夜飘然而走的红莲联系在一起。而且,尽管这些日子我确实因为心中绰绰不安也曾偷偷再次潜入了云卿宫中,确认那画轴依然平稳的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床榻暗格之中,还不由暗自庆幸。当时,尽管我有些担心,但想到红莲能够悄无声息的将画轴送回原处,还是相信她深藏不露多年的身手的。可是,此时,当我认出那个肥肿的庞大肢体就是自小陪着我的红莲时,我突然就懵了,在脑中片刻的空白之后,忍不住抽泣起来。我心里是有多么自责,若不是我的好奇与顽劣,这个自我生时就一直守护着我的女子,此时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耳中却传来龙琛的声音由远及近:“死者何人?”那问话却突然被我的哭声打断,接着两步便到了我的面前,一把将我抱起。我感觉到被抱起的同时,隐忍的哭泣因为见到亲人再也不能抑制,放声大哭起来。龙琛以为我是因看到了死人而受到了惊吓,一边轻拍我的背以示安抚,一边尽量压制住怒火的低吼:“是谁擅离职守!让公主进了凶地!”一众宫内侍卫忙跪地谢罪。龙琛见我这般哭着更是怒极,简直就想将这几个侍卫就地正法。我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哭着一边告诉他,是我硬闯与侍卫无关的。龙琛将信将疑的环视了一周,见那些侍卫点头,才稍稍缓解了些许怒意。抱着我从那井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