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北境,启明山绵延数千里,将北境分为上北境和下北境两地,其中连接两地的几处重要关隘,以镇云关最为险要。
这片广袤的土地在夏季也偶尔飘雪,如今正是深冬,凌厉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没日没夜地席卷天地,将整个北境渲染成白色的浩海。
镇云关夹在两山之间,箭楼林立的关隘上筑有两道数十丈高的城墙,墙内马厩军营林立,粮草堆积,众星捧月般地拱卫着旌旗飘扬的中军大营,形成一个可攻可防,可容纳五万大军驻扎的边防重镇。
此时的镇云关中军大营内,各路将领挤在一起,围着地形沙盘,一遍又一遍听着从各战区传来的军情。
年近六十的帝国陆军上将贺兰广一边看着地形沙盘,一边陷入沉思之中。由于纳息国得知荟柠公主的二十万援军即将赶赴战区,撕毁临时罢战条约,几天之内纳息军的十万人马倾巢而出,集中攻击防御薄弱的镇山关、镇海关等关隘。
各处求救文书如雪片般飞来,引起众将纷纷议论,有请战的,有说假装和议的,有说闭关坚守的,种种议论,不一而足。
“大将军,若是再不派出人马去救人,只怕不出五日,各处关隘全部失守,我镇云关将成为孤家寡人,被敌人前后夹攻,有全军覆没之险!”一个年轻将军苦劝道。
另一个老将军道:“不对,镇云关统共才五万人马,此时若是分兵,将无人可守,正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这可是帝国的最后一道天险,万不可轻易冒险。”
“难道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战死,我们却在旁边束手无策,那可是整整五万人,都是我帝国大好男儿,今后让我如何有脸去指挥属下部将?”年轻将军越说越激动,老将军也不依不饶。二人据理力争,就在两人即将要动手的时候。
“都别闹了!”贺兰广厉声道:“刚刚公主发来文书,你们自己看看吧。”
说毕,将文书递给众人。众人传看一遍,有的点头微笑,有的灰心丧气。
贺兰广叹息道:“公主说了,各处坚守待援,在大军来之前,不许擅自行动。不过本将军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五万兄弟都死在纳息人手里,也绝不会轻易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众将听令!”
众人轰然答道:“末将听令!”
“从即日起,通知各处关隘巡防将军,三日内将所有军粮、战马和辎重物质全部运往镇云关,运不走的就地毁掉,第四日晚上遍插旌旗,密布假人,秘密弃关,如有违令,定斩不赦!”
有人立刻劝道:“大将军千万不可如此,按帝国律法,弃关当斩。”
也有人道:“末将认为若是弃关,我军虽然能暂时保存实力,但是镇云关将被敌人前后包夹,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到时候只怕形势危急,难以守住。”
贺兰广指着地图道:“你们懂什么?这纳息公主一向足智多谋,她要的不是关隘,而是粮草,尤其是镇云关的粮草,夺了我们的粮草,他们才有能力和本朝公主的二十万援军继续对抗,其他三个关口是注定守不住的,如今我们要抓紧时间将粮草和兵力都集结在这里,靠着高墙死守,我估计咱们最长能坚守到明年夏天,敌人没了补给,也会忌讳南方公主的援军,并不敢像往常一样南下劫掠乡民,只能乖乖退回去,那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若是公主怪罪下来,就处置我一个人,与你们无干。”
众人听了,只得答应着,各自退出帐外执行军令。只见外面的雪下的更紧了。
贺兰广心中略安,立即修书一封,派人以紧急书信的方式送往公主的大营里。
过了数日,荟柠正在营帐内闲坐,忽闻边关军情到,立刻扯书来看。|
不看则已,一看则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拍案大怒道:“老匹夫!居然敢违背本公主的军令!”
她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看见怀燕等人吓的跪在地上,连忙道:“快传杨言来见本公主。”
怀燕连忙带着人去杨言的军帐里传话,帐外守门军士都认得她,堆着笑向她请安。
荟柠道:“你们老爷在干什么?”
那军士神情立刻变的紧张:“老爷……他”
“都什么时候了,这混蛋又在偷偷喝酒?”她一面说一面闯入帐篷。
进去一看,杨言和他的侍女们果然围着火炉正饮酒作乐。看见怀燕来了,都连忙起身道:“正好你来了,这是刘志兴从松涛特地送来的桃花酿,你也尝尝。”
“你好大胆子,公主三令五申不准饮酒,你居然敢擅自违抗军令!”怀燕登时沉下脸来。
杨言自知理亏,收了笑脸,连忙郑重作揖道:“好了,我错了,一时闻着酒香,没忍住,想着天冷喝一点抗寒,我这就向你和公主赔罪。”一面说一面下令道:“来人,将所有酒坛砸碎!”
怀燕少见他认怂,不由得笑道:“这还差不多,这回饶你一次,下不为例,我告诉你,公主正为有人违反军令发火呢,你不好好收敛着,她一定拿你做榜样开刀!”
一番话吓得众人都道:“多谢姑娘提点。”
“那我也不多耽搁,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走,那边公主急等着你去回话。”怀燕道。
众女闻言立刻忙乱起来,有的给杨言穿上长袄,有的给他系上披风,裹的厚厚的,这才出去。
待众人走后,徐小曼忍不住抱怨道:“天天都叫去谈话,也不知是谈私事还是公事,怪叫人替她害臊的。”
她刚说完就被陈婉仪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这才猛然想起旁边的怀瑾是公主的人,若是这番话让她传到公主的耳边,形势对自己大大不利,立刻低头不语。
怀瑾抱着林雪灵,一边给它喂着肉干,一边向众女道:“北方太冷,是不是也该给灵儿制一件棉衣。”
众女笑道:“这可不能,这狐狸一身毛发,天生最能御寒,况且它又是灵狐,这点冷应该还能抗的过去。”
怀瑾看看众人,良久之后方才长叹道:“咱们以后要多劝着老爷,本来这次远征我们身为家眷就不该跟来,已经算是违制,若是再不小心翼翼的,被人抓住话柄,就算公主对咱们老爷再好,到时候为了维护军规,只怕也会秉公处理,公主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咱们在这个紧要关头,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也绝不能拖她的后腿,以后再有人仗着老爷的宠溺,敢在背后非议主子,我绝不饶恕。”
众女连忙道:“姐姐说的是正理,一切都听姐姐的吩咐。”
“这便好。”怀瑾把林雪灵放在小丫头手里,拍拍手说道:“咱们老爷性子极好,从不对下人打骂,反倒百般尊重谦让,跟着他算是跟对了人,但也不要认为他是个糊涂人,有什么事也不要瞒着他,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只得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
怀瑾起身走到萍儿面前道:“那么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那晚你鬼鬼祟祟的和谁在说话?”
吓得萍儿连忙跪在地上道:“什么时候的事?我并没有和人私自说什么。”
“贱人还敢嘴硬!”怀瑾大怒道:“我说的就是前天晚上的事,你的情况我都查清楚了,趁早交代,好多着呢!”
那萍儿吓的瑟瑟发抖,却仍然咬牙道:“天大的冤枉,我虽然没有姐姐们那么多才多艺,然而一直小心翼翼,不惹麻烦,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陈婉怡等人也劝解道:“萍儿虽然平时粗粗笨笨的,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有,姐姐也要等老爷回来再处置。”
“老爷的性子你们还不知道,就算是你们犯了天大的案子,他都会当个老好人,维护着你们,由着你们去闹,如今他委托我当这个家,我可没他那么好脾气,纵然把这老脸丢开不要,也由不得你们在这里胡来,给他脸上抹黑。”说毕,喝道:“把人给我带进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衣青年被五花大绑着押了进来。
萍儿一见此人,登时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爷说过外人可不许进这个帐篷。”众女登时慌乱起来。有怕羞的连忙躲进后面的屏风里。
怀瑾冷笑几声,然后拿出一个包裹摊开来看,只见包裹里装着许多金银首饰,另有一封书信压在下面。
她踱着步子来回走了几次,突然指着萍儿厉声道:“这人就是你的堂哥!如今他已经招了,你瞒着老爷私自拿着许多金银去补贴家用,还有什么话好说,吃里爬外的贱人,枉老爷对你这么好。”
萍儿此时反收起了惧怕之意,慢慢站起来道:“没错,我就是想接济一下我的父母,女儿孝顺父母,有什么错?我不像你们,要么是孤儿,要么是家道殷实,不愁吃穿,我家如今处境艰难,被迫在松涛替人做重活,我妈妈年纪大了,身上有病,只有爹爹一人撑起这个家,老爷如今每月赏我的东西虽然有十两之多,我都全数寄回家去接济,可是这点银子对我家来说还是远远不够,咱们老爷不缺钱,我拿一点回去有什么打紧?”
怀瑾冷笑道:“不打紧?别让我恶心!这家里纵然有金山银山,那也是公中的东西,没有老爷的话,一分也不能取,你家里有困难,人人家里都困难,今天你拿一点,明天我拿一点,真把这里当慈善堂?况且私交外人是重罪,尤其是男人,就算是老爷在这里,也断不容许你如此无法无天!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众女也都点头道:“怀瑾姐姐说的对,有什么困难怎么不说出来,何必如此?”
萍儿低头不语,脸色苍白起来,跌坐在地上流泪。
“都是我的错,我赌博输了钱,这才逼我堂妹偷拿东西来卖,不过我们两个之间是干干净净的,毫无私情,姑娘要责罚的话,就责罚我一人好了。”那黑衣男子在地上哀求道。
“你倒还不算孬!”怀瑾冷笑道:“没私情她能为你冒着这么大风险偷东西?”说毕,厉声喝道:“来人!将萍儿先打二十板子逐出,将她堂哥打四十板子押送附近守卫处置。”
众人连忙劝道:“她身子本来就弱,二十棍子只怕必死,不如减半,此处又都是男人,逐出去只怕受辱。不如先绑了关押在小丫头们的帐篷里,回头再想办法打发她出去。”
怀瑾点头道:“好吧,就这样办,不过她是女子,又曾经服侍过老爷,自然都是由小丫头掌板,凭她们的手劲二十板子可打不死人,所以这板子是一分也不能少的。”说完又对地下的小丫头们道:“纵然如此,你们都给我下死力打,回头要是被我查出来徇私舞弊,与她同罪!”
一番话吓得小丫头们连忙跪在地上道:“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