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戈壁滩如同一条条金色的巨龙横亘在大地与天空之间,黄沙漫天。炽烈的阳光将整片死寂的沙漠分割成扭曲的空间。
这片空间没有一丝生机,仿佛亿万年来都不曾被打破般。横亘万里的黄沙,隐约可见的古河道不知何时又从黄沙底部显露出来。
阳星高悬于天空顶部,让一览无余的荒漠没有一丝阴影。蓦然,一道身影打破了多年以来的空寂。这道身影很慢,仿佛蠕动一般前行,走两步歇息两分钟。
苏离已经在生死边缘挣扎了整整三天,在这生命的禁区没有任何装备,只是一个人,没有执念根本不可能坚持三天。
这世间没有比人的执念更为强大的东西,整整三天苏离没有在见到一个活物,更不用说水了,他只能凭借着自己每天少许的尿液支撑下来。
对于一个国家考古队的成员来说喝尿液和活命这显然是一个不难选择的题目。他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食物自然只是奢望。
此刻他眼前已经模糊一片,身体的严重缺水,干裂的嘴唇不知上面存在着几层枯皮。炽烈的阳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意志,若不是他有必须活着的理由,这三天他可能已经成为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一具干尸。或许会被风沙裹夹去远方,被人发现,或许永远埋骨于此。
当然后者的几率更高一些。
在这满眼尽失黄沙的地方,没有任何设备,根本不可能寻找出去的道路,若没有奇迹,生存的几率为零。
前两天苏离还凭借这本能向着一个方向前行,坚信总有出路,但从第三天开始他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的前行,只是脑海之中的不甘提醒着他“不可以停下来,停下就意味着永远留在了这里。”
孤独的被遗弃者,苏离前两天脑子之中总是不停的想起自己的前二十五年,整片旷漠只有一人,总会不停的胡思乱想来排除自己的孤寂。虽说他明白自己应该把为数不多的脑子清醒的时间拿来冷静的思考接下来的出路。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去排除那份孤寂。
苏离出生在农村,家中只有他一个男孩。前二十五年他唯一的想法便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自然这也是父母所希望了,但现在他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即使他此刻脑海一片混沌,也知道自己没有了希望。
他却也没有让父母失望,一直在光耀门楣这条道路上前行。三年之前他考上研究生,便跟着考古导师,也就是他尊敬的老师王天易走南闯北整整三年。
虽说有些累,每次出来考古都没有固定的时间,但在国家考古队他总是有编制的,选择考古这条道路也有他自己的缘故,那便是苏离对于上古那段历史十分有兴趣,可以算得上痴迷。
考古可以说是了解上古秘辛最为方便的身份,虽说本来他有更好的选择,但还是选择了这份最累的路途。
苏离所在的考古队成员基本都是固定的,一般都是一个或是两个导师带着自己的学员进行一次次行动。
王天易,苏离的导师可谓是整个华夏考古界最为顶尖的那一撮人。
他的考古目标便是昆仑及西北方向,华夏自古的神话故事不少起于昆仑,塔克拉玛干亦是有不少神秘之处。
正好如了苏离的愿望,其实这次已经是他们队伍第三次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所谓轻车熟路,更何况他们准备充足,若不太过深入是不会出问题的。
对于这片神秘的沙漠,苏离是保持着敬畏的。
至少在三天以前他也是这般认为的,然而这个世间危险不止来源于外部。
人心更为难测,这次考古队一行七人。苏离,他的老师王天易,还有他的三个师兄,另外还有一个教授及他的一个学生。
这考古队以王天易为首,自然苏离也只是一个打杂的。
三天之前他绝不可能相信自己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学长仅仅为了一个东西会在背后捅他一刀,并且将他独自一人丟在这‘生命禁区’。
三天之前,他们自然不可能处在现在这个位置,若不是背后那一刀,以苏离的本事也不可能沦落成现在一副模样。幸好此地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白天十分炽热,他的伤口才没有感染。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苏离裤兜之中的这一个破旧的罗盘罢了,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有弄明白这罗盘的作用。
这罗盘是苏离发觉的,不过作为弟子,作为弟子他自然要将其给老师看一看,最后他也不知这怎么就成为了他的“催命符”。
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运气坏“至少这几天没有沙尘暴."苏离提起最后一口气自嘲道。
苏离的脑子之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在加上身上的伤,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了,“难道就到这里了吗?”
今早见到古河道最后一丝希望已经消耗殆尽,塔里木河古河道始终只是古河道他坚持不了了。
蓦然,在他意识快要沉睡之时眼前模糊的废墟显现。笼罩在废墟之上的暮霭渐渐散去,显现在苏离的眼前。
他已经顾不得这是快死去的幻觉还是海市蜃楼,亦或是真实的,但这至少给了他希望。
在晕过去之前,他榨干全身最后的潜能走进了那片带给他‘希望’的废墟,而后眼前一黑。
在这个生命的禁区,生命寂无,这片废墟的出现是十分诡异的。
苏离踏进这废墟之时,他裤兜之中的那染血的罗盘开始散发着乌黑的光芒,表面的血迹也被其吸收。
蓦然突兀出现的暮霭停止了散去,露出的废墟一角开始从新隐去,消失。当然消失的还有苏离。
这里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黄沙如同横亘大地与天际的黄色巨龙一般,炽烈的阳光不曾闪烁,不过天空之中八颗星辰连成一线,一闪而过。
但这里却又成为了生命的禁区,塔里木古河道渐渐被风沙所掩埋,抹去最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