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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方正

徐州城。

“卿卿姑娘今天下午要在花满楼跳舞了。”

“快走,不然等会人太多根本就挤不进去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卿卿姑娘居然会出来跳舞。”

“管那么多做什么,能看到卿卿姑娘的舞姿简直是三生有幸。”

徐州第一名妓卿卿姑娘今天下午会在花满楼跳舞的消息一早就在大街小巷开始流传,虽然跳舞时间是在下午,但是为了抢到好位置,得到消息的人们早就奔走相告,呼朋唤友的全部朝花满楼去了,徒留女人们在原地咬牙切齿。

“大哥哥,我们也去好不好?”小安咬着刚买的绿豆糕,对道士央求。

青楼之地,向来是寻欢作乐的场所,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去的,但是,他惯不会拒绝她的一切要求,况且不过是一场舞而已,卿卿姑娘翩跹舞名动天下,也可以看看吧,让她长点见识。

“可以,但是我们不用去这么早,等下午再去。”道士答应下来。

“可是他们都这么急匆匆的。”看着周围急匆匆的赶往花满楼的男人们,小安有些不放心,下午再去,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放心好了,”道士安慰,“赶了这么久的路,先找地方住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可以在这里玩几天再走。”

“真的么?”小安高兴起来,一路从之前的地方赶路到这里,她真的累坏了,虽然道士把她照顾的很好,但是道士好像很赶时间,而且他对所有的路都非常清楚,总是找捷径走小路,翻山越岭,他们好几个晚上都是在山里度过,这样真的很累。

“嗯。”

“为什么大哥哥突然不着急了呢?”小安歪着头好奇的问。

道士想了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至于说之前他想把她赶紧送往京城了事,后来想着她可怜的身世和太后的嘱托,于是改变主意了吧。

抱歉,他说不出口。

在客栈里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再美美的吃一顿饭,简直是享受啊,小安很满足。

当然,要是房梁上没有那只吊死鬼就好了。

吊死鬼正在房梁上飘来飘去,突然感觉好像有目光在窥视自己,他往下一看,小姑娘正站在澡盆边犹豫的看着上面,他一怔,是他的错觉么,怎么感觉那个小姑娘可以看见自己啊。

“你好,”小安斟酌了一下称呼,“上面的那位鬼大哥,我要洗澡,麻烦你出去。”

鬼大哥?

吊死鬼伸长了舌头,消化了一下眼前不可思议的事情,才试探性的答话:“你看得见我?”

“是的,”小安点头,“所以麻烦你出去,你在这里我不方便洗澡。”很大方的请求,没有一丝扭捏。

“啊,好的,我这就出去。”吊死鬼直接从墙上穿了出去,整只鬼还处在一种有点懵逼的状态,除了那些天生爱好抓鬼的和尚道士,居然有人可以看见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正欢快的跳个不停,当然,前提是如果他有心脏,寂寞了百年,终于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于是他没有走多远,而是在墙外游荡,准备等会去找小姑娘聊天。

就在吊死鬼估摸着小安应该已经洗好了,准备进去的时候,拐角突然出来一个年轻的道士朝这边走来,天生爱抓鬼的道士,吊死鬼僵在原地,恐惧的看着道士走到小安房前,冷冷的警告:“离她远点。”

道士看不见吊死鬼,但是能感觉到身边鬼魂滋生的阴气,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开口警告。

鬼是寂寞的,特别是死了几百年还不入轮回在人间游荡的老鬼,要是发现有这么一个能看见他们并能交流的人类,肯定会对小安趋之若鹜,有的鬼大概也就是聊聊天抒发一下自己的寂寞,但有的鬼可不是那么善良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小安,好了么?可以吃饭了。”道士在屋外敲了敲门,问道。

“好了。”小安回答道,很快打开了门,准备和道士一起下楼吃饭,她刚出门便在外面看见僵着原地的吊死鬼,于是好心道:“别怕,大哥哥是好人,不会抓你的。”

道士面无表情,他才不是好人,也不屑做好人。

“呸,不就是一个**么。”

“只知道勾搭男人的狐狸精。”

楼下大堂内,老板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上菜,市井妇人难免骂人会骂得难听了些,道士皱起眉头,觉得这样没有修养的辱骂会对小安产生不好的影响,正准备说话,靠窗坐的一个客人却忍不住先站了起来,呵斥道:“老板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简直有辱斯文。”

靠窗坐的是两个书生,一个白衣翩翩,一个蓝衣如玉,桌上搁着几个酒坛,显然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正在喝闷酒,呵斥老板娘的正是那位蓝衣书生。

“怎么了,我还说不得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上是礼义廉耻,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哼。”老板娘火气大的很,下午花卿卿要登台跳舞的消息一出,她家那口子就跟丢了魂似的,丢了所有的事就兴冲冲的跑了出去,连带着店里的小二都一哄而散。

“你……你……愚蠢的妇人。”蓝衣书生显然不擅长骂人,最后也只是骂了这么一句,然后拂袖离去,他的同伴连忙搁了酒钱,跟着出去了。

“呸。”老板娘冲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小安无所谓,只是安安静静的吃饭,从小到大这种事她见怪不怪,虽然不懂男人们为什么对漂亮的女人都有特别的偏爱,大概也知道是人之常情。

“吃完饭在房间里转转,消化之后再睡觉,不然小心积食,我出去一趟,下午回来接你。”道士嘱咐道。

“嗯。”小安听话的点头。

“别和他说话,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听,知道么?”

“知道了。”

道士吃完饭,在小安手上就着茶水画了一道保护符,符文在手背上闪了一下后就消失不见了。

小安好奇的看了看,然后蹦跶着上楼去了,走廊上和房间里都没有吊死鬼的身影,可能是被道士吓得躲起来了,小安猜测着,转而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她不用想太多,只要听话就好了。

因为最近赶路太累,小安几乎是沾着枕头睡了,在她睡着后,吊死鬼便穿墙进来了。他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小安,情不自禁的就伸出双手想要碰一碰她,人类的体温,已经好久没有感觉过了,真怀恋。

指尖恰恰停留在距离安静稚嫩的脸上一厘米左右,一道白光突然就对着他扑面而来,他反应迅速的立即折身闪开,但是手指实在是距离过近,一阵剧痛之后,手指已经全部被灼烧消失了。

看着光秃秃的手掌,他不禁露出苦笑来,变成鬼已经百年了,究竟是还在执着什么呢。

“是你啊。”小安抱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双眼,一脸惊吓的看着吊死鬼。对于鬼魂自身的不寻常气息,小安已经非常熟悉,小时候因为害怕,每每睡着的时候只要一有鬼靠近,她就会受惊吓醒过来,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吵醒你了。”吊死鬼无奈,“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是想和我说话么?”小安一语道破吊死鬼的心事,毕竟以前也有很多鬼找她聊天来着,她已经忘记了道士走之前的嘱咐。

吊死鬼尴尬的点头,怕吓着她,便自动的坐到桌子边去了,“我叫方正,你叫什么名字?”

小安摇头,并没有说说自己的名字,她躺回了床上,闭着眼准备听方正说话,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原谅她吧,小姑娘真的很累。

“你睡吧。”方正最后还是选择让她休息。

“哦,好。”

坐了一会,方正平静的看着已经在微微打呼的小姑娘,选择了离开,寂寞的百年时间里,能在最后遇到这个小丫头,虽然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简单的几句对话之后,长久以来的黑暗冰冷突然就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走廊上,方正看着自己正在发亮的灵体,露出释然的笑来。作为一只游荡了百年的鬼,他早就不记得自己留下来的原因,但是无所谓了,也许是老天的安排,是命中注定。

在离开之前,他又回到屋子里,手中突然就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石,小心的将它放在小安的枕边,他淡淡的笑道,“这是几年前一个姑娘交给我的,具体有什么用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要走了,就把它送给你吧。”

小安静静睡着,微微暗黄的脸色已经在道士的调养下有渐渐变白的迹象。

“谢谢你,小丫头。”

等到道士回来的时候,金色的余晖已经洒向大地。

“这是什么?”捡起枕边的黑色石头,小安表示好奇,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出现了这么个奇怪的东西。

道士脸色复杂的看着那块石头,心情有些沉重。小安手里的龙石已经暗淡无光,显然是离开主人身边太久,其中蕴含的灵力在时间的消磨下已经所剩无几。据他所知存在人间的龙石只有一块,一直被供在皇宫里,是历来每任皇帝陛下继位后传承的东西,可以说,是皇位的象征。

十年前,明成帝被太后娘娘杀死在勤政殿后,象征身份的龙石就消失了,没想到它会出现在一只老鬼手里,现在更是机缘巧合之下被小安得到了,是暗示着这趟京城之行会出现什么变故么?

命运已经开始慢慢转动,一切的人和物都在按着自己应有的轨迹缓慢移动。

一切因果上天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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