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将黑的时候,小安随司马夫人回到将军府,刚下马车的时候,她就看见春梅凑过来在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话,司马夫人当即变了脸色,怒气冲冲的模样,然后不知道春梅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沉默了一会,牵着小安下了马车。
司马夫人安置好小安后,一路杀气腾腾的去了暖香阁,下人们噤若寒蝉。
将军回来了,此刻正在暖香阁里嘘寒问暖。
自己的女儿回来,他不闻不问,清灵稍有一点动静,便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司马夫人心中腾起一股恶气,恨不得马上揪住将军的耳朵,再将那个狐狸精赶出去。
暖香阁绿树成荫,花红柳绿,清灵清音进府的时候,司马夫人之所以将她们安排在这里,一是这里环境清幽雅致,堵了外人的悠悠之口,二是这里离自己夫妇二人居住的兰园要远,免得自己看的烦心。
夫人一路满含怒气而来,快走到清灵屋子的时候,忽然停了脚步,强行压下心里的恶气,又整了整衣裳头发,这才一副雍容大度的模样走了进去,边走边大声的说道:“请了大夫没有?”
吴伯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夫人的意思,也大声的答道:“请了,大夫说了,就是动了胎气,静养两天就好,没什么大碍。”
“那怎么把将军惊动回来了?将军军务繁忙,怎么能为这种小事专门跑回来,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们这些内宅妇人不懂事。”司马夫人斥责道。
“这,夫人息怒,”吴伯马上辩解道,“夫人去了宫里,这出了事老奴也是六神无主啊,亏得清灵姑娘提醒,老奴这才请了将军回来,都是老奴的错,请夫人责罚。”
“哦……”一个“哦”字拉的老长。
屋里躺在床上的清灵随着这个字心都提起来了,她抬眼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将军,见他毫无反应,这才抽抽搭搭地开口:“对不起,都是清灵的错,不该烦劳将军回来,可是清灵也怕孩子会出什么事,所以……还请将军不要生清灵的气。”说到最后,委屈的掉了泪珠出来。
“无妨。”司马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恰好司马夫人进来,瞅了一眼,心里冷笑。
“将军回来了。”平平淡淡的打招呼。
司马严听着自己夫人阴阳怪气的语调,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司马夫人见他这副冷淡的样子,心里一怒,却又一痛,相濡以沫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到头来却抵不过年轻漂亮的姑娘的温软娇嫩,以前她是京城贵圈里女眷最为羡慕的一个,如今却是别人冷眼旁观的笑话,十几年的缱绻深情,也不过是虚假。
司马严瞧着自己夫人似乎有些不对,但他再心思缜密,毕竟是男人,此刻完全不知道刚刚一霎光景,自己夫人已经想了很多,对他的怨和感情正矛盾的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她,让她产生某种变化。
以致事情结束后的数年,司马夫人面对他的唯一表情,便是没有表情。
“身体没事吧?”司马夫人看向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清灵,语气不冷不热,像极了那些后宅里的大家夫人对待侍妾的态度,女人走到这一步,都是会无师自通的么?她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将库房里的那支人参拿出来,给清灵姑娘补补身子。”司马夫人吩咐道。
“夫人……”春梅不敢置信,她自然清楚夫人说的人参是哪一支,所以才表现出惊讶来,那支人参年份久远,是年初柳家老夫人专门派人送过来的。
“还不去?”司马夫人瞪了一眼春梅,司马严依旧什么都没说,她心里的失望更甚。
春梅很快取来了人参,大红的锦盒里是一支万年人参,柳家富可敌国,柳家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嫁进了将军府的小孙女,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稀奇的玩意儿都会给司马夫人送一份。
清灵偷偷看了一眼司马夫人没什么表情的脸,再看看沉默的将军,心里很是欢喜,从春梅的反应来看,这支人参肯定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而将军并没有阻止,是不是说明将军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呢,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得意起来。
“这……太过贵重了,清灵不敢收。”清灵咬着唇,为难的看了将军一眼。
“既然夫人有心,你收下便是。”司马严开口道。
屋里众人一愣,下人们都忍不住都看向司马夫人,流露出同情来。
夫人失宠了。
“娘,”屋外突然传来弱弱小小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难堪寂静,小安走了进来,自然而然的握住司马夫人的手,偏着头看向清灵,“娘之前说了要将人参送给我的,怎么这会要拿去送给这个丑女人?娘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女孩嗔怪撒娇的声音,轻柔似云。
丑女人?
下人们都低了头,努力憋住笑。
清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脯起伏,隐忍了极大的怒火,她可怜兮兮的看向将军,“将军……我……”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仰着头,泪水簌簌而下,极力的忍住不想发出哭声,所以表现出的就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表情。
将军看向小安,皱了眉头,斥责道:“道歉。”
“娘,”小安并不理他,只是看着司马夫人,眼里满满的是心疼。
司马夫人眼眶一热,对着女儿安慰的目光,心里平静下来,先前的恼恨与失望忽然就变成了一股力量,“是了,是娘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糊涂了,这支人参是答应给你的,真是抱歉了,清灵姑娘。”
“春梅啊,再去库房里拿一支人参出来给清灵姑娘补身子。”
“是。”春梅大声答应了,憋着笑去了库房,库房里还有很多人参,但是比起这支来自然就差得远了。
清灵白着脸,指甲掐进手心里,真是可恨。
“小安,这是你父亲。”司马夫人对着小安柔声说道。
“父亲。”礼貌而疏离的行了一礼,小安并未上前。
司马严连眼角的余光都未给她,自然也不会出声搭理她。
小安无所谓,从小没爹没娘的,她都长这么大了,现在有了娘就够了,至于爹嘛,有与无,从来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