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琴友之,以情负之。
——记
1
骨节分明的指,明媚淡然的眸,这,是我对他的认识。
不及他人所评的那般令人神往,我只是单单的想告诉自己,我所认识的,最表面的萧晨是什么样子。
我一身繁华坠饰,却只能日日向着黑暗所生,我是自这阴冷地下诞生的竖琴,萧晨唤我般若。
只为爱者鸣之,这是我的选择。
萧晨不喜喧闹,颇爱宁静,这一屋暗沉,隐着他温和的面庞,案前的一束柔光,将他线条化柔,逆光的美,恍恍惚惚……
“般若……”他的指在阳光下伸展,我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一身零碎的坠饰发出脆耳的声响,我端了热茶,弯下身去。
“明日我便送你入宫。”他声音淡淡的,我表情亦是淡淡的,只是这茶水,我还是打翻了。
萧晨的眸子在我身上定了半晌,又转头望向窗外,他终是细心的将那束光用帘子遮住,默然开口:“般若,我们相识已有三年之余,我的手中只有你了。”
我默默的点头。
三年之前,我自地下诞生,在他掌心的温度中,我睁开了一双黯然的眸子。
记起曾有前一世,我遇见了一位掌心温热的僧人,那僧人的面色同他的一样,温润如水。于是,很久很久了,我在佛窟中沉睡,在那佛窟中做一具哑琴,日日沉陷在黯然,悲伤与孤寂中。
萧晨,逆光而来,为我遮住那久违的光,他的影子打在我身上,恍若一个守护我了生生世世的神。
入宫那日,萧晨褪去一身白色,换上了青色袍子,他的眉眼中,带着几分狠劣,几分睿智,他轻轻地低了眼帘,和我对视。
我抿了抿唇,回了一个笑,待暗红的箱盖合上,我和他也终是相隔在两个地方。纵使他的手一直抚着箱顶,一直听的到他微弱的呼吸,我还是觉的,和他的距离……
自此相隔了很远。
我在箱中感受着颠簸,听着他青袍衣角擦过箱面的声音,又忽的一片寂静,我听到萧晨温润的嗓音在寂静中回荡,他的声音褪去了平日的温润,他缓缓地离箱子远了一步,又默默地推开了箱盖,萧晨的目光冰冷,深沉,他淡然的扯出一抹笑来,“这,就是名琴般若……”
黑暗中,有密密麻麻的朝臣,宫门紧闭,一片黑暗与沉寂。有一盏昏黄的宫灯,被人提着,有一直骨节分明的手触在我的弦上,我对视着他的眸子,就像前世我认识的那位僧人一样,他的眉眼深处,有着善和大爱。
他和萧晨同为帝皇家,他拥有天下,拥有一张和萧晨极其相似的脸,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嘴角,他不曾勾唇,也不曾微笑,他带着一抹适宜的温和,拨动了指下的弦。
有一声悦耳悲涩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我看到萧晨微微诧异的神色,他的目光扫过我,忽的勾了唇,他带着几分嘲讽:“这般若,只为爱者鸣之。”
我的心微微一动,这个世界上,我只为三个人响过,前世的知音,第一眼所遇的萧晨,还有这个,曾经素未谋面的萧念……
从我踏入这宫墙以来,从未听过萧念讲上一句话,他一身明黄的帝袍,明明该是一身坐拥天下的王者之气,却偏偏带了几分淡然,那种感觉,就像拥有了一切,却也看透了一切。
他的寝宫简约至极,书案,床榻,几纸墨,几茶盏,便再无其它,我被他细心的放在案前,萧念褪去一身明黄的帝袍,他缓声问道:“能让我看看你的真身吗?”
我的琴弦微动,发出阵阵呜鸣声,他的指忽的按住我微颤的弦,他的声音放轻,带着黯然和苦涩的意味:“般若,我们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我低喃着这句话,依旧那一身繁华坠饰,我的手腕却被他攥在手中,他的手收紧,又缓然松开,他的声音淡淡的入了我的耳:“般若,你是来杀我的,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