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有所准备的老者,一个侧身,落于园中牡丹叶子上,却是没有避过全部的掌风,左手捂着胸口,一口闷血吐出,心头怒极,伸出右手指着一直坐在位子上沉默无声的花朵,他今日没想到的是,这花醉月居然敢对他下杀手。
“教主就为了这么个女子要与自己人过不去?”
老者旁边,那些不幸被掌风波及的人,内功不深厚的,挣扎了几下便是一命呜呼。
“这天下本座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只是区区一个长老会,本座不要不听命之人。”
天下王者人物,从来谋略于心,最不喜受人掌控,醉月偏头,看着那老者,眼神冰冷,那种眼神,就像是在地狱的修罗鬼刹,只懂得杀戮,不知人命为何物。
玄冰教之所以让人忌惮,就是因为此教的镇教之宝——玄冰诀,世人多听说过玄冰诀,确实没有人真正见识玄冰诀到底是何种样子,因为,真正见过的人,大多都去地下面见了阎王,今日只见这威力无比的一掌,就是武功不低的刘青云都是满眼的震惊,将刘诗雁护在身后,退后几步,免得被误伤了。
这样深厚的内力,哪里是寻常人能对抗得了的,虽是对这玄冰教的教主伤及无辜不满,却是没人敢多说一句,只是将受了重伤的人扶起来,不约而同地后退到园子的墙角之处,给场上的两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不一会儿的时间,中间就只剩下花朵那一桌子的人,还有,面前的酒桌早已碎成木屑,却仍是完好无损地坐在椅子上看戏看得颇有兴味的谢九歌,他的身后,两名侍者,嘴角流下一抹血迹,却是仍然挺直地站在那里,看不出受伤到如何程度。
“果然咱家所听不虚,贵教夫人得了一夜宠爱便得幸怀了孩子,花教主这般宠爱,不惜与长老会作对,这般荣宠,倒真是羡煞旁人呢。”
谢九歌偏头,视线微微扫向站在刘清云身后的刘诗雁,话语之间别有深意,刘诗雁感觉这九千岁是意有所指,顿时脸色一白,低着头再是不敢与这人视线对上。
本来正在争锋对峙的两人,均是转头,看向场中的谢九歌。
“谁与你这般说的?”醉月这般一问,不似否定,却更像是质问。
“谢千岁这是什么意思?”
灰袍老者一时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般,震惊之余,脸上便是满满的疑惑,这花朵的身世他们也是查过的,却是没想过她肚中孩儿真是教主的。
“这句话,该我这个当事人来问吧?”
一直坐在位子上沉默不语的花朵,突然开口,站起身来,眼里满是冷漠,直接走到谢九歌面前,再次问道:“说话就要有凭有据,不然,我会觉得你是在信口雌黄!”
“夫人问咱家凭据?这花教主就在这里,你何不当着天下人的面问他个清楚?”
不用问,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花朵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奇怪,莫名其妙的,这种事实,她都有点搞不清楚,理不出一点头绪,一开始就未曾给醉月百分百的信任,她一直就搞不清楚,为何这人对自己这般好,你说要是他真的就被自己那几碗的野菜就收买了,说出去鬼都不信!
虽说现在知道了这样的事实,她其实,还是有些不懂,不懂,不懂,什么都不懂!
“你将面具取下来,看着我。”
寂寞的世界,似乎只能听到场中的呼吸,纤长素手,缓缓抬起,“哐啷”一声,银质面具缓缓落地,斜飞的眉,若山峦浅聚,倾城潋滟的眸子,如深潭波澜翻涌,不需细看,已经倾城,满院子,清风吹过,只剩彩蝶扑翼之声,绿叶摇曳。
此才是真正谪仙。
“我接下来要问你的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花朵走到醉月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从来会读人眼神的她,却是第一次,从面前的人眼里,读不出来任何的东西,只因,那眼里,满满都是翻涌的温柔缱绻,还有对失去的害怕。
“好。”
“怨鬼道我失身,可是与了你?”
“是。”
“为何?”
“解寒毒。”
听着这般说话,满脸的苦笑,低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当时你可管过我死活?”
“未曾。”
“我听说你宫中佳丽无数,可是真的?”
良久的沉默,回答的声音,满是苦涩的沙哑,“是的”。
话语落地,花朵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醉月脸上,“我花朵说过,伤害过我花朵的,必将千倍讨回来!今日这一巴掌,便是你该欠我的,我们从此互不相欠!花醉月你听着,你今日目的若是想要在天下人面前羞辱我,不好意思,尊严那东西,我花朵早就不知丢到哪个爪哇国去了,不能当饭吃,要着何用!”
“夫人,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能这样想教主!”
一旁的花燕,站起来,看着花朵满是焦急。
“怎么不是!”花朵转头,狠狠地瞪着花燕,瞪着瞪着,那眼里的泪水,就无声落下,决堤的洪流,止都止不住,“你们别以为你们在我身后说什么我不知道,要不是我花朵怀了他的孩子,我会像现在这样享尽荣华富贵?”
“不,不是的……”花燕只是摇着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没想到她和花柔说的话,她竟然都听到了。
“我恨你!恨你!”花朵抬头,对着那碧蓝的天空,似乎陷入了狂癫,“谁稀罕这个奇怪的世界了?!你凭什么都不经我同意就把我送到这里来!这里的所有,我都不稀罕!我要你把我爸爸妈妈还回来啊!我要我真正的家人,我要回去!呜呜……”
这里的早上,再没有妈妈的豆浆,没有爸妈的嘘寒问暖,有的,只是陌生人的嘲讽,鄙夷,嫌弃,这里,没有真正的家人,到处都是冷漠、愚昧,她只能筑起坚强的外壳,去保护自己,将弱小的那面,深深地藏在心海深处。
眼里,再没了看戏的兴味,金发蓝眸的人,就看着长相平凡的女子,在自己前面不远处,走入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