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漆黑的走廊深处传来脚步声,锐器剐蹭着地板,刺啦作响。
“什么人?保护少爷!”柯西莫船长一声令下,勇敢的水手们排成一排,护在恩佐身前。说是护,其实更像是拦,因为恩佐已经红着眼要冲上去拼命。
“...柯西莫船长?少爷?”伴随着苍老的声线,一道瘦且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
“巴多里奥管家?”提剑的老者正是为德鲁卡家族服务一生的巴多里奥管家,颤巍巍的双手无力举起手中的长剑,只能侧拖着,比起迎敌更像是给自己壮胆。恩佐急忙走过去扶住老者,问道:“老巴多里奥,这是怎么回事?墨西拿发生了什么?这...是谁干的!爷爷怎么样了?!”
巴多里奥管家转身把住恩佐的手臂,眼眶已是一片赤红:“少爷,是老巴多里奥无能,老巴多里奥没有用啊...”话音未落,已是泪流满面。
……
一个多月前,恩佐的父亲昆托德卢卡按照教会的规定,带着墨西拿大部分的卫兵前往教皇国轮值,护卫教皇国的安全。而昆托刚走不久,墨西拿就悄悄传播起一种传染病。病人第一天会咳嗽呕吐,第二天会发起高烧,第三天身上就长出黑里泛红的恶疮,密密麻麻,有的在脸上,有的在腋下,更甚者手臂腿上都是,而第四天,病人就在哀嚎中被死神收走灵魂。没人知道这病是怎么回事,如何传播,连教堂里的神父都不知道,只知道它传播迅猛,民众们称之为迪蒙克斯,魔鬼的诅咒。
第一个星期就有十几名镇民因病死去,到了第二个星期,那些看望过他们,治疗过他们,甚至埋葬他们的人也都步了后尘。第三个星期,墨西拿就死了一半的人,每天都有人推着车摇着铃在街上收纳尸体。
一开始,人们还得到正式的安葬,而随着死者越来越多,墨西拿唯一一家棺材铺连棺材都来不及做,而棺材铺老板也在不久后患病。于是尸体开始被集体处理,往往送到城镇外就随便找个地方一起埋了。死者的房子被砌起来以防传染,结果砌房子的人也病了。人们开始恐慌,每天都聚集在教堂里祈祷上帝的拯救。可谁能想到,这只是恶梦的开始。
就在第四周的一个夜晚,墨西拿城郊公墓的守墓人听到墓地里传出砰砰的敲门声。他壮着胆子到墓地里找了一圈,发现传出敲门声的正是最初那几个传染病死者的坟墓。他吓得撒腿就跑回镇里,把这事告诉了遇见的每一个人。没人相信他,或者说没人敢相信他。在上帝圣光照耀的土地上,如果有个地方出现了复活的死尸,教会会怎么想?异端,净化,火刑这些词出现在人们的脑海里,强迫他们把守墓人的话当作一个笑话。
遗憾的是,那并不是笑话。
最先遭殃的,是住在乡间的村民。一位农家的小男孩在挖蚯蚓时看到了十几只蹒跚行动的活尸,这些在地下埋了半个多月的活尸浑身都开始腐烂,远远就传来一股恶臭。奇怪的是,它们身上的那些黑色恶疮却一个个都完好无损,将活尸们衬托的更加骇人。
小男孩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滴滴答答跑回了家,身后跟着一群摇摇摆摆的活尸。等小男孩逃回家时,活尸已经紧跟着来到了农村。没有得病的男人们都去田里干活了,只留下妇女和病弱,小村庄转眼间就成了人间地狱。
等男人们回到村庄时,只见十几只活尸分食着他们妻儿的残躯,发出令人作呕的咀嚼声。遍地都是血与人的肢体,蛆虫从活尸腐烂的肉体里破皮而出,往新鲜的尸体上蠕动。有只活尸背上还插着农叉,它却浑不在意地嚼着一根手骨,看那大小,应该曾属于一个孩子。好多活尸已经吃得腹胀如鼓,却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依然像饿狼般撕吞着血肉。
农夫们惊怒交加,挥舞着农具向活尸们扑去,可靠近才看清,那一张张腐败泛青,啃咬着他们妻儿的脸,分明就是之前病死的家人和朋友...也许是腹中堆积的食物影响了它们的行动,农夫们只付出了几人轻伤的代价便砍掉了所有活尸的脑袋。怀着失去家人的悲痛和深深恐惧,他们互相裹伤,埋葬了那些都分不清的残肢,躺倒在麦草堆捆成的床上入眠。
黑夜带给一些人安宁,而给另一些人,则是永久的长眠。第二天醒来,农夫们惊恐的发现,那几个昨天受了轻伤,只是被活尸划破了肩膀或是咬伤了手臂的农夫,竟然都死了,而且死相与那些得迪蒙克斯的死者一模一样,只是一晚,他们受伤的部位就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恶疹。
活着的农夫们不敢再去碰那几具尸体,此时他们终于懂了,那被称为迪蒙克斯的病,不,是瘟疫,不仅带给人们死亡,更带给他们重生。只不过,“重生”的那种生物,失去了他们原本该有的一切美好,只留下了无底洞般的食欲和随着捕食而来的传染。
“无休,无情,无忌。”
是的,不会疲倦,没有感情,无所畏惧,越来越多的活尸从教堂墓地里,公墓里,乱葬岗里爬了出来,并在接下来的一周内把恐怖带给了整个墨西拿。它们冲进村庄,城镇,捕食看见的所有生物,而所有在它们爪下受伤的生物,又迅速死亡,然后转化成它们的同类。
雪球越滚越大,慢慢的,整个墨西拿镇成了活尸们的天下,所有幸存下来的镇民和村民,一部分逃到了德卢卡城堡寻求庇护,而大部分则聚集在墨西拿镇最大的建筑——席穆嘉大教堂里。坚固的教堂大门抵挡着活尸们的撞击,幸存者们则祈求着上帝的仁慈。
“教堂沦陷了么?”恩佐问道。此时的他已经冷静下来,接收这些惨绝人寰而又可能无比重要的信息。
“不知道,在城堡收留最后一批逃难的镇民后就再没有消息传来。那些人是从教堂逃过来的,说是受不了从早到晚听着活尸撞门声的恐惧,生怕哪天大门就被撞开,成为活尸的口中食。”老巴多里奥顿了顿,“还没有西尔维娅的消息“。恩佐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
“城堡里收留的逃难者大多是附近的村民,只有一批人是外地来的商队,墨西拿是西西里岛上最大的港口,会有外来商队本就不稀奇,所以我也没多想,现在看来,是我的疏忽害了大家,是我害了夫人...”说着,老巴多里奥又哽咽了。
恩佐伸手握紧老管家颤巍巍的双手,老巴多里奥稳定了情绪,继续说道:“昆托大人带走了大部分的卫兵,留在城堡里的也就四五个老弱残兵,平时夜里驱赶醉汉用的,所以也没有那个人力来监督那批商人。就在前天夜里用完晚餐,所有人都聚在大厅里做祷告,这时那些商人突然掏出藏在长袍下的十字弓,瞬间射杀了所有卫兵,接着就开始了屠杀。他们个个剑术精湛,村民和佣人们手无寸铁,没多久就被屠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