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犹如白驹过隙,眨眼间数月就过去了,原本晌午之际还有尚有些炎热,而现如今两仪山已是白雪皑皑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以此描述再适合不过了,原本还留有几片泛黄的叶,也寂悄悄的落了下来,仅剩有些松树傲雪而立,天空阴沉的像是随时要落下一场更大的雪了。
此刻天色离日头升起尚有些时辰,溪风昨夜不忍浪费一些旧菜,所以变吃了去,这倒好,天未亮这肚里却闹腾起来,这着实让他懊恼不已,他粗粗的裹了层厚衣裳借着微弱的亮光,急急的奔着茅厕去了,一推开门,山风呼啸倒灌进领子里,冷冽瞬间让溪风的睡意消失,狠狠的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下定决心似得才走了出去,踩在雪地上嘎吱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不过那份清脆里却夹着一声微弱的哭泣声,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而已。
待溪风从茅厕回屋时,他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苍穹,雪花已然飘落,美丽的却有些凄凉,想来明日这雪又是要厚上几分了,待他回过头是,看到那屋顶之上堪堪的坐着一个身影,裹着棉衣身体颤抖着。
“师妹,你为何坐在屋顶?别冻着了,快下来。”溪风嘴里的师妹并没有抬起头看他,依旧那般搂着膝,将脸埋在膝间。
溪风从一旁的木梯子慢慢的爬上去,梯子上覆着雪,手抓上去冰冷渗入骨髓。他慢慢的在师妹身边坐下,然而这时她才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溪风。
“怎么了师妹?”
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面容惹人爱怜,那不是墨瑶又是谁?
话说那日大师兄秦梵御剑飞了数千里,已然到了神州东面,寻找数日,却依旧不曾见到墨瑶口中那座小小的渔村,无奈之下秦梵只好原路返回山门,墨瑶刁然一身已无去处,也只好带着她一道回到两仪山,数月下来,没想到的是墨瑶对修行之道甚感兴趣,而她天赋异禀,顺水推舟的便拜入在两仪山之上,这溪风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师兄,只是这师妹使唤起自己这个师兄还真是不客气,相处这些时日,溪风也是被自己的这个小师妹消磨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溪风师兄......我想.....我想爹娘......”毕竟还是个孩子,这想念的折磨世人有几人可以承受呢?况且还是个丫头片子。
溪风坐在她身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也不知如何安慰,他自小没有见过双亲,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见到大师兄的那一刻起,之前的种种全然不记得了。说起来有句俗语说的甚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仪山之上到确实是这么个理。
从掌教真人青玄起到小师妹墨瑶全都是生世迷离的所在,青玄自小便被丢在兰若寺,若不是及时被发现,他便被冻死在襁褓里了,后来因为种种他离开兰若寺,成了这两仪山掌教真人,大师兄秦梵则是青玄游历天下之时,从街头发现饿的发昏的秦梵,他心生怜悯便把他待会两仪山,拜在自己的门下,然而二师兄柳宗还尚好一些,他未入门时便对修仙练道之事甚是表现出浓厚兴趣,他的家中乃是经商世家,而他是丫鬟所生,所以在家中地位并不是特别好,他自小便不喜欢他所在的这个家,于是便上了两仪山,他自上山以来就再未回到家中,而溪风的生世更是迷离。至于墨瑶......
“师妹莫哭了,你知道.....你知道师兄我不会安慰人,怕说错什么话,你就别哭好吗?”
“师兄,我好想爹娘,姐姐,弟弟妹妹。”
溪风沉默一会之后缓缓开口。
“唉,我知道那份想念是有多煎熬,我自小不知双亲长什么样,你还好.....至少有人可以想。”说着说着这安慰人的人伤感了起来。
“师兄,你与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墨瑶好奇的问,她显然被溪风的过往勾起了兴趣,也想着安慰安慰他。
“不记得了,我小时候似乎经历过什么事,却始终想不起,只要一想就头疼,算了不说了,你呢?师妹你呢?”
“我?我家中有个姐姐,还有弟弟妹妹.....”
“想来你小时候应该不孤单吧,家中这么多人。”
“也许吧,爹爹虽然脾气有些坏,但他对我还是挺疼爱的,姐姐与我是娘亲所生,而弟弟妹妹则是二娘所生。”
“哦,原来这般啊。”
“我、姐姐与二娘关系并不好,所以有些时候也顺带的埋怨爹爹,不过现在想来,即便是有多讨厌爹爹,现在只能这般想想了,我根本找不到他们了。”
“师妹,你想什么呢?即使你找不到家人,但两仪山自始终都是你的另一个家啊。”
“嗯,是啊,确实感觉挺好的,大师兄白衣偏偏然,对人和善又爱笑,若我他是我的哥哥我定会整日粘着他的,嗯,二师兄呢虽然不爱说话,整日不见但我看的出他人心底十分的善良,师兄师兄,你知道吗我甚至有一次见到二师兄为受伤的小兔子包扎伤口哦。”悲伤这种东西在有人与之聊天时,渐渐的会变得很淡很淡,而墨瑶的脸上全然是对于二师兄的那种不可置信。
“心地善良?你是不知道二师兄敲我脑袋时有多狠,他居然会做这般事?”
“这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的。”
“不信。”
“真的...”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这样聊着。
“师兄我们去堆雪人吧?”
“不要,这冷的让人难受,不想。”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个小渔村根本看不到雪,爹爹就跟我和姐姐说,若是我们听话,以后便带我们去看雪,堆雪人,那个时候只能从爹爹的语言里想象那种冰凉凉的东西,现在看来还真是冰凉呢。”墨瑶说完之后又不说了,静静的坐着,两人也都没再说话,墨瑶显然是累了,渐渐的将脑袋靠在溪风的肩上,溪风一颤,变得正襟危坐了起来,一动也不动。
若时光可以凝滞,那就这般吧。
风雪依然,但心间却有一丝炽热的暖意。
而在这两仪山睡不着的不仅仅是屋顶二人,傲雪凌松之下一人手持长剑翩然起舞,那剑意凌厉却好似柔美舞蹈,剑随心走,衣袂飘然,彷如一段如歌如泣的情到此结束,那份决然将情丝斩断,斩断后又心生眷恋。
溪风与墨瑶慢慢的从屋顶下了来,准备回屋时却见那个舞剑的影。
“大师兄,这么晚了你还在练剑?”溪风开口道。
秦梵收起剑势,将长剑入鞘,见是二人,脸上露出笑容。
“你们二人怎么也没睡?”
“我昨夜将剩菜吃完所以闹肚子,而墨瑶她躲在屋顶......啊,你干嘛捏我啊,师妹很痛啊。”
“痛吗?我怎么觉得不够痛啊。”墨瑶在溪风手上狠狠的捏了下。“大师兄你别理他,我只是睡的有些闷了,就起来透透气,对了大师兄,你刚刚练得这套剑法好似舞蹈啊,师兄你可不可教教我?”
“我也要我也要。”溪风凑热闹似得说。
“你学什么剑?你练的可是六道浮屠,佛家你见过几个人用剑的啊?”墨瑶显然又开始呛他了,每每到这个时候溪风总是又要吃瘪了。
“谁说佛家不能用剑的,再说了我也是两仪山弟子,为什么不能练剑?”
“因为你练得不是两仪三清道啊。”
“你.......”
“你什么你,你什么你?”墨瑶吐着小舌头躲在秦梵身后说。
“你们俩还真是精神啊,就这么爱拌嘴啊?”秦梵像个哥哥一样摸着两人脑袋。
“师兄你教我,不许教溪风师兄。”
“你......!”
“好啦,我都教行了吧?”
“师兄,我练得是六道浮屠真的不能用剑?”溪风显然是很在意墨瑶的说法。
“溪风,修习练道修的是心,佛家也好道家也罢,修的都是心,当然也没有说修习的是佛门心法就不能佩剑之说,剑,更像是心的体现,你们刚刚所见的剑法名曰断相思,分为三部分,来年知秋,下年知遇,爱知情痛。”
“师兄这剑法是两仪三清道之上的剑法么?”
“两仪三清道乃是我道门至高心法,之上并未记载什么剑法此类,但此剑法确实是来自两仪山一位师姐之手,当年她教授与我,你们喜欢我教你们便是了。”
“师姐?我们两仪山何时有一位师姐?那位师姐人呢?”
“好了,此事日后在与你们细说。”秦梵显然不愿意提起。
“哦。”两人都点了点头。
风雪依然,但三人却丝毫不在乎,也许多年后不管是谁,应该都不会忘记那个雪夜那段剑舞和身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