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也就是2001年9月5日,金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了叶枫的电话,他高兴坏了,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不少,好像不这样心中的激动就无处宣泄,会把他的心给撑裂开来似的。公司的员工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是什么让他如此开心呢?他们在心中各自猜测着。
从办公室里出来,金辉满面春风,笑意盎然,他张口叫来业务主管小黄——一个思维敏捷,业务能力很强的小伙子。“小黄,你先放下手头上的事,去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看大伙想吃什么,然后打电话叫送到公司来,另外叫会计小芳记在我账上。”
虽然金辉是在吩咐小黄,可在宽敞明净的大厅里工作的员工都听得一清二楚。一个模样俊俏的姑娘站起身来,隔着好几张桌子,一脸调皮的微笑对金辉说:“金总,今天又有什么高兴事呀?你一遇到开心的事就叫小黄,全上海好吃的外卖我们没吃过的可是屈指可数呀。”
“你这个小机灵鬼是明知故问,我在办公室里这么大声说话,你会没听到?全公司就数你耳朵最灵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大家,过两天我的两位大学同学要来上海,就是上次我去厦门相聚的两位。我准备召集上海的同学们,大家带上家人一块好好聚一聚。小璐,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我们就像一家人,所以我想让你们一同分享我的喜悦。下午下班后,我请大家吃饭,地点你们自己定。不过,我有个条件。”说到这,金辉故作神秘地环视了一眼大家。
又是这个叫小璐的姑娘抢着说:“请客吃饭哪有附带条件的?金总,你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当然有了,红楼梦里贾母请刘姥姥吃饭还要让她击鼓传花说上几句呢。我的条件很简单,结了婚的把爱人和孩子都带上,既然是个大家庭,咱们就当是家宴,大家好好热闹热闹。”金辉用手指了指小璐姑娘,接着说:“李小璐,这回你可一定要把男朋友带来让大家见见面。上回人家小黄都大大方方地把女朋友带来了,只有你忸忸怩怩的一点也不痛快。大伙说说看,她是不是应该带来呀?”
金辉的话音还没落下,大伙就异口同声说是,接着大厅里像炸开了锅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全部对准了已经是面红耳赤的李小璐。
“小璐,咱们可是望眼欲穿呀,这回总该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吧。”不知是谁的一句俏皮话引来大家哄堂大笑。
“小璐,带就带,让他们男同胞都擦亮双眼,看看咱们小璐的男朋友是如何的鹤立鸡群。”李小璐邻桌的一位女士为她撑腰的一句话刚说完就引来了几位男士的讨伐,一时间大厅里是人声鼎沸,大家七嘴八舌。金辉已分不清哪句话是谁说的,反正耳朵里一团糟,各路声音争先恐后往他耳朵里钻,生怕慢一点就再也挤不进去了。
脸红得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的李小璐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乱糟糟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一辆在高速公路上急速狂奔的汽车突然间来了个紧急刹车,轮胎抱死和地面的摩擦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过后,疯狂的汽车就老老实实停在了平坦的路面上。再次开口前,李小璐先看了一眼金辉,金辉正目不斜视地望着她。“金总,我可以带他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金辉笑了,和颜悦色地说:“你这个丫头还学会讨价还价了。好,说吧。”
“你们男同胞可不能把他给灌醉了,他不会喝酒。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情愿给你们当服务生,端菜倒酒也不带他来。上回你们把熊姐的新婚丈夫灌得回家后还吐了一地。还有你。”李小璐用手指着金辉身旁笑嘻嘻的小黄。
小黄被她冷不丁地一指给指得云里雾里,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后脑勺,满脸不解的神情,诧异地说:“我可没有灌熊姐的丈夫。”
“我不是说你灌熊姐的丈夫,不过你到底有没有灌我也不知道。”说到这,李小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带女朋友来,结果自己被他们灌得酩酊大醉呢,难道你就忘了?”
小黄一听,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男同胞们,看来咱们得主意方式方法了,你们对小璐的条件有什么异议吗?”金辉问道。所有男士都缄口不语,没人说同意,也没人说不同意。“好,沉默就表示不反对,现在,我宣布一条新的规则,以后聚餐不许将他人灌醉。当然,他要是自己喝醉了那就另当别论。”没等金辉再往下说,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直站着,表情严肃的李小璐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但是金辉却没笑,他继续往下说:“否则严惩不贷。至于惩罚吗……就由李小璐拟定惩罚制度,此规则即日起生效。”李小璐一听,高兴得直拍巴掌,满脸得意的笑。
没一会的工夫,大厅里就安静下来了,大家又开始一丝不苟地工作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金辉不禁心生感慨,虽然他是老板,可是他和员工们感情融洽,真的像一家人一样和睦相处。金辉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他具有卓识远见呢,还是他的人生经历和曾经经历的挫折让他对待手下的员工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就拿小黄和李小璐来说吧,他一直把他俩当作自己的弟弟妹妹看待。在公司里,大家拧成一股绳,同甘苦共患难。金辉不像有的私企老板靠克扣员工薪水而发家致富,除了给他们一份不菲的薪水外,每年年终还有一份相当丰厚的年终奖。当然,薪水和奖金是与个人的职务和工作能力挂钩的。金辉曾听一位颇有远见的国企领导说过这样一句话——人聚财散,财聚人散。他并不完全认同,他认为要想财聚,必须人聚。如今他真的做到了人财两聚,这也许就是经营管理企业的至高境界吧。投桃报李,公司的每一位员工都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家,公司的兴盛衰败都与他们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用金辉整天跟在身后催三督四,他们一个个都非常自觉,都会为了公司的发展而不遗余力地竭尽自己所能。虽然这两年来行业竞争加剧,但金辉的公司仍然发展迅猛,蒸蒸日上,令同行们刮目相看,甚至眼红妒忌。
金辉对员工的好,对他们的体贴,对他们的关心,以及对待他们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这些都是他爱人方婷对他钦佩有加的重要因素。所以公司的每一次聚餐,也就是金辉所说的家宴,她一次也没有落下,不论有多忙,她都会忙里抽闲,和他们欢聚一堂。有一回,为了能和他们相聚,她毅然放弃了和一位潜在的大客户相见的机会。这也许会给她带来不小的经济损失,可她很清楚她收获的远远比损失的多。收获和损失往往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这一点是他们夫妻俩的共识,也是他俩能风雨同舟,一直相亲相爱的至关重要的因素。
可想而知,这顿家宴吃得有多开心,即使是粗菜淡饭,他们也会吃得格外香。吃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吃的时候的心情!
两天来,金辉一直在忙着联系在上海的几位同学,就连周边地区离得较近的他也盛情邀请,可惜的是有相当一部分同学仍在船上,他们的妻子,家人接到电话后,都非常客气,一再感谢他的盛情邀请。金辉还特意打电话给在北京的叶枫,让他和杨义联系,最好周末能一起来。后来,杨义打来电话,说他正和叶枫在一起,如果周五不能与叶枫同行,那么周六一早他就赶最早的航班飞来。听到这个好消息,金辉心中的遗憾才淡化下来。想想十几年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都成家立业了,事业,家庭都不知不觉地把他们束缚住了,不再是一个电话就能放下身边的事,天南海北的赶来。光阴荏苒,岁月如梭!金辉是感慨万千。
看着身旁的妻子和坐在宽大的液晶电视机前,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猫和老鼠》的一对宝贝儿女,金辉心中的感慨更深更浓了,这更深更浓的感慨里揉进了无限的幸福和温馨的感觉,和对时光飞逝的感慨融汇在一起,水乳交融一般。金辉会心地瞥了一眼望着儿女的背影笑意盈盈的妻子,他动情地将她揽入怀中,两人都是一脸的陶醉,一同凝望着儿女的背影。电视画面中滑稽幽默的汤姆和杰里让一对宝贝儿女时不时发出开心不已的笑声。家庭的温馨和甜蜜就在无声的凝望中被诠释得淋漓尽致。幸福是无声的,它不需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出来,只要静静地躺在你的心里就足够了。
这一幕出现在星期四的傍晚,地点不用说也知道是金辉的家里。或许如此温馨动人的一幕此时此刻正出现在千家万户中,他们中绝大部分没有豪华舒适的别墅,没有宽大气派的液晶电视,这都无关紧要,只要有静静地凝望,有幸福的感觉就已足矣。确实,幸福的家庭是相同的。
这样的一幕不说天天都会出现,但也是屡见不鲜,为何今日就感慨万千呢?金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微笑着摇摇头。
保姆的现身打破了幸福温馨的一幕。金辉拉着妻子的手走到儿女身后,要吃饭了,他俩虽然觉得意犹未尽,可还是乖乖地关掉了电视,跟随爸爸妈妈来到餐厅。这是方婷对儿女定的家规——不许吃饭时看电视,更不允许边吃边看。
吃饭的时候,金辉的手机响了,是叶枫打来的,他和周芸明天早上飞抵上海,杨义下午乘稍晚点的航班赶来。饭还没吃完,又一个好消息接踵而至,杜平来电话说他们一家三口明天傍晚飞抵上海。这下可把金辉给乐坏了,喜形于色。
吃过晚饭,金辉给在上海的几位同学一一打电话,约定好明晚在锦江大酒店为远道而来的同学接风洗尘。他还和王鹏说好明早一块去接叶枫。打完电话,金辉看看时间还早,就牵着妻子的手出去散步。在幽静的夜色中,两人如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喃喃私语,就像回到了从前的那段浪漫的岁月里,幸福温馨的感觉油然而生。良辰美景,回忆幸福甜蜜的往事,两人深深陶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