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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接到叶枫的电话后,周芸是豁然洞开,心中的苦闷、疑惑一下子就杳无踪影了。她迫不及待想回厦门,归心似箭的急切心情时刻煎熬着她的心。她总想着叶枫什么时候回厦门,越想越急,越想越怕自己会比叶枫晚回到厦门。想着他回到厦门见不到自己的失落神情,想着他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失魂落魄的样子,刚刚卸下愁苦的脸又被贴上了焦灼不安。

周芸真是不知怎么向父母开口,看着父母日渐苍老的脸上绽放的幸福笑容,她实在不忍心向他们说出自己要回厦门的决定。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感到左右为难,急得是坐卧不宁。在父母面前装着若无其事,有说有笑,其实周芸的心里早就拧成一个大疙瘩了。关起门来,她急得直抹眼泪,可就是绞尽脑汁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说法,既要早点回去,又不至于伤父母的心。有好几次想干脆直接和妈妈说,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肚里。

两天过去了,周芸可是度日如年,心急如焚。看着父母脸上舒展的笑容和渐渐斑白的两鬓,心中所有想好的话又忘得一干二净了。可她又不愿拿起电话告诉叶枫,说她还不能这么快回去,因为家里还有需要她陪伴,需要她尽儿女孝道的父母。一边是朝思暮想的叶枫,一边是长时间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心的父母。周芸的心在两者之间不停徘徊,时间就在不停地徘徊中悄然流逝。

还是细心的母亲发现了女儿的变化,眼也红了,脸也瘦了,脸色也不红润了。母亲知道女儿心中一定在记挂着什么,而且是很急,刻不容缓的事情。母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女儿如此牵挂,如此忧心忡忡,可母亲知道女儿迟迟不开口是因为怕说出来会让父母担心、失望。

今天一大早,母亲特意打发父亲去买菜,还叮嘱多买些女儿平日里最爱吃的菜。父亲走后,母亲拉着女儿坐下,用慈祥的目光望着女儿,轻声问她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厦门那边出了什么事?母亲还说她知道女儿这趟回家是满腹心事,是想回来散散心;母亲之所以一直不说,就是不想让女儿知道母亲知道她有心事,母亲只想用亲情让女儿的心感受温暖,只想让女儿明白,这是她的家,任何苦闷、烦恼,家都会包容。

听着母亲暖心窝的话语,周芸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把这一年多来在厦门的生活,以及近段时间来对叶枫感情的变化,还有此次回家的原因,急着想回厦门的缘由,都一五一十说给母亲听。她希望能得到母亲的谅解,能为女儿有了心爱之人而感到高兴、激动。可母亲略显严肃的神情告诉她,母亲并不高兴,至少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

母女俩静静地坐着,沉默的气氛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弄得周芸心里七上八下,忑忑不安,她想不明白母亲因何不悦。母亲终于开口了:“芸儿,你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妈真为你感到高兴。你的婚姻大事是我和你爸最不放心的事情。自从你和郭凯离婚后,它就成了压在妈妈心头一块沉重的磐石。当着你的面,爸爸妈妈都不愿提起,生怕说不好让你伤心难过。不是妈爱唠叨,你了解这位叶枫多少?你已有了一次不成功的婚姻,妈不希望你因为爱情、婚姻再次受到伤害。芸儿,妈不是想劝你放弃你想追求的,只是希望你能理智些。妈知道你动了真感情,也能体会你的感受,妈只是想提醒你别感情用事,毕竟你是离过婚的女人。这事你该如何向他说起?他会理解吗?他知道后还会接受你吗?再有你对他的了解太少了,他为何至今孤身一人?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芸儿,你都快三十了,妈不希望看到你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爸爸妈妈都老了,经不起折腾了,我们只希望你和睿睿都有幸福美满的生活。我们是行将就木之人,你们的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说这么多,妈并不是劝你不要为了爱再付出那么多,妈知道你为爱能付出一切,一直以来妈都很欣赏你的执著,坚毅。妈只是希望你能冷静些,别太冲动了。你们可以彼此再多些了解。你和郭凯的事迟早都得告诉他,这不光是对他的考验,同时也是对你的考验。爱不是一厢情愿,婚姻也不是只有爱情就能幸福、美满的。”说完,母亲用和蔼的目光望着周芸,目光中蓄满了伟大的母爱。

周芸把头靠在母亲的肩上,母亲用干枯的手轻抚着女儿的脸。周芸情不自禁想起了小时候在母亲怀里温暖、甜蜜的感觉,如今这感觉就在她的心头荡漾。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对母亲说:“妈,我知道您的用心良苦,我会牢记您说的一切。我知道我不能像从前一样想爱就爱了,可我依然不会轻易放弃对爱的追求。当我离开您和爸爸孤身去厦门时,我已经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至于我和郭凯短暂的婚姻,至今我仍然认为那并不是一场失败的婚姻,我们曾经深深地爱着对方。对于过去,我并不后悔,同时我也不会因为不堪回首的过去而放弃现在爱的权力,哪怕今后因为爱而再次受伤,我也认了,毕竟我曾勇敢地面对爱情,在爱情面前,芸儿绝不畏缩。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我的过去,我也会坦然面对可能带来的伤害。妈,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爱,您放心吧。”

母亲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抚摸着。“妈知道你心意已决,妈还不知道你的倔脾气。妈只想告诉你——你永远是妈的好女儿,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今天来不及了,明天走好吗?我叫你爸爸去买些你爱吃的菜,回到厦门就吃不到了。”

周芸再也忍不住,扑入母亲怀里,泪如泉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母亲一边轻轻抚摸着女儿乌黑的秀发一边嘴里不停地说:“傻孩子,不哭了;傻孩子,不哭了!”

好一会周芸才停止哭泣。母亲捧起她的脸,看着女儿泪水涟涟,心疼地说:“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等你爸爸回来了还不知出啥事了,他血压高可急不得。芸儿,以后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爸爸妈妈只想看见你幸福的笑脸,可不兴哭鼻子。”说话间,母亲用手轻轻擦去周芸脸上流淌的泪水,“眼睛都哭红了,赶快去洗把脸化点妆,待会你爸爸回来了咱们包饺子吃,你小时候一听说吃饺子就眉开眼笑的,还又蹦又跳呢。”

周芸站起身来边向卫生间走去,边回头说:“我现在还是高兴得又蹦又跳呢。”说完,真像个小女孩一样欢蹦乱跳进卫生间去了。母亲的笑脸一直对着女儿的身影,她陶醉在女儿欢蹦乱跳的动作中,笑容里有她无限的爱意,这份爱意伴随着女儿由呦呦待哺到亭亭玉立,今后仍将伴随着女儿。

周芸觉得这次母亲包的饺子好吃极了。面是母亲昨天发的,看着母亲端出来的又白又蓬松的面,周芸心里热乎乎的,显然母亲是猜出了女儿的心思,准备今天包饺子为女儿送行。擀面的时候,周芸的眼圈不由自主地又红了。馅是母亲亲自剁的韭菜肉馅,加上麻油一拌可香了。刚出锅的饺子端上桌,个顶个水灵,馋得周芸直咽口水,直说像西游记里的人生果,也不管热气腾腾的会烫嘴,拿起筷子挟起一个就往嘴里送,烫得嘴里直呼呼吐气,边吃边对母亲嚷嚷说好香。

临走时,周芸从父母的笑脸上读出了依依不舍之情,周芸觉得父母的爱太伟大了,它是无私的奉献,是儿女生活中的精神支柱;而做儿女的总是自私地向父母索取,总是在自己茫然无助之际才想起父母的爱,才会回到父母身旁,感受父母博大的胸怀和深沉的爱。周芸深深地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感到无地自容。

飞机就要起飞了,周芸的心不由得一阵无以言述的激动。“他现在是在深圳呢,还是在香港?他准备投资做什么呢?今后他还会天天坐在我对面听我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吗?此时他会想我吗?像我想他一样想我吗?”一个个问题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思来想去,始终思索不出一个令她感到满意的答案。

激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周芸这才冷静地意识到至今她对叶枫还知之甚少,反过来叶枫对她也缺乏足够的了解。他们就像一对相识已久,但还谈不上相知的男女,怯生生,小心翼翼地互相表达着自己都不甚明白的爱慕之心,而且还心存猜疑。周芸知道欲速则不达,她和叶枫之间不是简单的互相衷肠,表达相思之苦,表达彼此的爱恋,就能欢欢喜喜地走到一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感情的深与浅。周芸明白除了爱还有许许多多因素能影响、左右他们的交往,甚至相爱。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多年前那段曾令她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婚姻,她不知道自己离过婚的经历是否会成为他们之间感情发展的绊脚石。她曾自信地认为如果他爱她,那么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可如今她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丝害怕,害怕他的爱还不足以攻破所有的困惑。周芸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冷静,意识到即将面对的不可确定性;她的心慢慢变得迷惘起来。刚才还心潮澎湃,热血激昂,现在却一片冰冷。周芸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没有自信,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这一团乱麻该如何理出一个头绪,理清、理顺……

紧闭双眼、胡思乱想的周芸突然睁开双眼,目光透着坚毅,勇敢;她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干吗呢?前怕狼后怕虎的,累不累呀?我啥也不想,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好男人,值得我去爱他,那我就真心真意地去爱他,去关心他,照顾他。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我的过去。至于今后吗,谁又能预测呢。我不是想知道他在哪,在干什么吗,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呀,何必象走之前那般闷在心里,自寻烦恼?”周芸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心情瞬间就开朗起来,颇有拨云见日之畅快。

飞机就要到厦门了,空姐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周芸系好安全带,透过机窗玻璃,观看窗外的景色。厦门岛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了,多么熟悉呀,周芸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亲切感,就像回家一样。以往每次来厦门她都觉得自己像个游客,从未有回家的感觉。

走出机舱的一刹那,周芸脸上的笑容如雨过天晴天空中的彩虹一样绚丽、灿烂。她心中默念着:“厦门,我回来了!我回家了!”

从行李滚动带上拎下自己的皮箱,周芸精神抖擞地向机场出口走去。她真希望有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出现在眼前,给她受宠若惊的惊喜。看着他冷峻的脸,僵硬的笑容,她一定会飞身扑入他的怀中,感受他狂热的心跳。一幕幕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不停地在周芸的脑海里闪现。要是能将脑海中的影像投映在眼前,如海市蜃楼般映入眼帘,那该多好啊!如果真如此,周芸一定会乐开了花。

上了出租车,周芸无暇去观望窗外的风景,她拿起手机熟练地拨着叶枫的手机号码,响了两声后,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喂,周芸,你回厦门了,是吗?”

周芸感觉心里暖烘烘,跟放了一个小火炉似的。“嗯,我刚下飞机,正在车上给你打电话。你事情都办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办好了,我现在在香港,大概后天就能回厦门。”

“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周芸心里美滋滋的,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就从后天开始吧。”周芸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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