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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不幸中的万幸,叶枫没有死。郑兵没有给他补上一枪,否则他就是有九条命也活不了。如果命丧黄泉的郑兵在地狱里知道叶枫死里逃生的话,恐怕他的鬼魂也得气得暴跳如雷,七窍生烟,为此而悔断肝肠。

叶蕾感到医院时,叶枫还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医生们正在紧急抢救他一息尚存的微弱生命。许文涛和王萍医生正陪着浑身血迹斑斑,泪如雨下的周芸。叶蕾是接到丈夫的电话才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当时她正在家里,坐在沙发上想着过完中秋就去厦门帮着弟弟准备婚礼。她太高兴了,整天眉开眼笑。盼星星盼月亮,苦苦期盼,等待了十余年,终于盼来了弟弟的大喜之日,她怎么会不为之欣喜若狂,不激动万分呢。她憧憬着过不多久周芸就生下一个宝宝,如果是个男孩,那就简直是太完美了。苦尽甘来,她想着今后弟弟就要过上幸福温馨,安逸恬静的生活,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欢喜的泪水。丈夫的电话打断了她的美好遐想,当她听到丈夫让她立即赶去医院时,她的心不由得为之一紧,她用颤抖的声音问丈夫出了什么事,说话时她的心突突直跳。丈夫一再叫她冷静,说叶枫正在医院的手术室里,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正开车往医院赶。叶蕾的惊吓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整个人都傻了。弟弟不是在厦门吗?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家乡医院的手术室里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叶蕾直感到天旋地转,差一点一头栽倒在地上。顾不了胡思乱想,她慌慌张张出了门,开着车,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奔医院而来。

看见丈夫和王萍坐在满身是血的周芸身边,叶蕾觉得手脚冰凉,心也凉到了底,冷飕飕的,她浑身发软,踉踉跄跄,趔趔趄趄地向他们走去。许文涛抬头看见摇摇晃晃的妻子,赶紧起身跑过去,扶住面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摇摇欲坠的妻子,妻子惊恐万状的目光仿佛在问他:“阿枫到底怎么了?”还未开口,叶蕾就“哇”的一声扑入丈夫的怀里哭了起来,悲戚的哭声在医院狭长,空寂的过道里飘荡,催人泪下。

原来,在周芸昏倒在叶枫身边后,墓园的管理人员赶到了出事现场,他们是听见枪声才急匆匆赶来的。现场的惨状吓得他们一个个心惊肉跳,魂不附体。等他们回过神来,赶忙给急救中心打电话,还打了110报警。正好有几个人开车来扫墓,不等救护车赶到,热心的人们就主动将气若游丝,生命垂危的叶枫抬上了车,把昏过去的周芸抬上另一部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般向医院飞奔而去。半路上正好遇上闻讯赶来的救护车,医护人员动作神速地把叶枫抬上救护车先走了,两个有经验的医生和护士就在路上救醒了周芸,然后尾随而来。去年在叶枫住院期间,有几位护士对他印象深刻,刚好今天就有一位在随行的救护人员中,一到医院,她就立即找到王萍。听了护士的讲述后,大惊失色的王萍赶紧给许文涛打电话,她先赶到急救室,一直陪伴在哭得死去活来的周芸身边。

一边是心急如焚地盯着紧闭的急救室的大门,一边还得劝慰涕泗滂沱的妻子和周芸,许文涛心里那个急呀,可再急也得干等着,里面的叶枫生死未知。他真想冲进去,可理智死死拽住他蠢蠢欲动的冲动。平时总是感叹时光飞逝,好像时间的列车只知道一味往前狂奔似的。可现在,在焦急万分的等待中,许文涛又觉得太慢了,时间列车好像故意和他作对,竟然停了下来。他一个劲地催促它快点开动,加速飞驰,可它就是不予理睬,不无讥讽,挑衅地示意:“你奈我何?”

“吱呀”一声,急救室的大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许文涛和王萍还没来得及起身,周芸和叶蕾就动如脱兔般冲到了医生面前,两个人分别紧紧抓住医生的一只手,急切而又胆怯地颤声问道:“医生,他……他怎么了?”

医生含笑点了点头,从过度紧张的周芸和叶蕾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好了,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说起来轻松,可在这之前的几个小时里,他和他的同事们是如何从死神的手中抢回叶枫年轻的生命,岂是这一句简单的话所能包容的。医生是想让周芸和叶蕾尽快将他们心中的紧张、担心,甚至是悲痛和恐惧统统释放出来。保全了亲人的生命是他们此时此刻最希望听到的消息,至于是如何抢救的,暂时她们是无暇问津。

好险啊!郑兵射出的子弹就差那么一丁点射中叶枫的心脏,真是差之毫厘,就那么一丁点给了叶枫生还的希望。再者,抢救及时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再拖延一点时间的话,叶枫就将因失血过多而永远离开人世,即使神仙在世也回天乏术。

谢天谢地,叶枫总算活过来了。一直凭着一口气强支撑着的周芸还没念完“阿弥陀佛”就又晕过去了,大家又大呼小叫,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进急救室。

两张病床并排靠在一起,周芸执意要和还未苏醒过来的叶枫躺在一起。她被救醒后,医生说她太累了,又惊吓过度,给她开了几瓶点滴,让她静躺休养。换上了干净病服的周芸躺在柔软舒适的病床上,侧过头来看着面如白纸,一动不动的叶枫,心里一酸,泪水又模糊了双眼。郑兵枪响的一刹那,她闭上了双眼。当她睁开眼睛才惊奇地发现叶枫正站在她身前。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郑兵手中的枪还对准着他俩,黑洞洞的枪口随时将再次射出罪恶的子弹。一连串的变故犹如闪电一般!

当躺在病床上的周芸记起郑兵用枪顶在太阳穴上开枪自杀的场景时,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可怕的一幕:混合着脑浆的鲜血喷洒在辛虹的墓碑上,灰白色的墓碑渐渐染成了血红。她的眼中,脑海中全是那鲜红的血液,黏黏的,稠稠的,一股恶心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还冒着热气,缓缓流动……周芸痛苦地闭上双眼,那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

叶枫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半个月后他就能起床下地了,这大大地出乎医生们的预想。胡斐、朱翠玲、陈子豪、李翊、谢雨芬和杜平夫妇一同来看望他和周芸。为了不影响他的康复治疗,他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是他们真诚的关怀却没有随着他们匆匆而去的身体一块离去。胡斐他们刚走,周睿、方玲、何雪和杨义四人紧跟着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杨义和周睿趣味相投,两人惺惺相惜,渐渐成了好朋友。平时杨义忙里偷闲常去周睿的公司帮忙,周睿想邀他加盟,共同创业。他们四人还没走,金辉就带着妻子方婷和王鹏、范晔赶来了,同来的还有和叶枫他们合作得非常愉快的浙江籍地产商吴家兴。那时叶枫已经可以在周芸的搀扶下下地行走了。大家不免慨叹世事无常,风云突变。周芸还特意为方玲和方婷这两位同姓方的杰出女性互相介绍。这一大帮人刚走,胡馨兰和施皓天就来了。最晚赶来的是周芸的父母和刘鸿儒夫妇,他们是周芸等叶枫的伤势大为好转后才告诉他们的。为了不影响叶枫静心养伤,所有亲朋好友都只是稍作探望就走了。周芸像去年一样寸步不离叶枫,悉心照顾他。

关于郑兵之死,警方并未过多打扰叶枫和周芸,很快案子就盖棺定论了,一场血雨腥风之灾就此烟消云散了,可它带来的深远影响却深深根植于他俩的心中。

转眼间,又半个月过去了,叶枫准备出院了。就在他出院的前夕,周芸却突然不辞而别了,她只是悄悄地在叶枫的枕头下留下了一封信。叶枫手捧着信,看着一行行绢秀而又熟悉的字迹,泣不成声。

亲爱的:

再过两天你就要出院了,请原谅你的芸儿不能陪你一块回家。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四处走走,我会照顾好自己。只是,我放心不下你,没有芸儿在你身旁,谁来照顾你呢?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亲爱的,我爱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请你放心,我不是要离开你,我只是想让自己的心静一静,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爱人,我怎么舍得抛下你而不闻不问呢!所以,在我暂时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里,好好照顾自己,把伤养好,把身体养好,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伤害自己。就算为了你心爱的芸儿,好吗?

我们是同甘共苦,休戚与共的夫妻,是相濡以沫,恩爱一生的伴侣,我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很长一段光明灿烂的人生道路等待我们携手同行。亲爱的,你就当我先行一步,仅仅是比你早走一小会,我会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你,等我深爱的丈夫健步如飞,神采奕奕地赶上来,然后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一同奔向我们美好的未来。我会翘首以待,满心期盼你迎头赶上;我更加希望我心爱的丈夫出现在我面前时是容光焕发,精神饱满,神采飞扬,身体健康结实,就像我喜欢的下山猛虎一样,威风凛凛。而且还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如玉树临风一般,让我为你卓尔不群的风采而心醉神迷。古语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万物。亲爱的,就让我凝为玉露,你化作金风,让我们在万物之上再相逢吧。

我真的很担心哟!我怕你不听芸儿的话,把自己折磨得身心疲惫,你知道,我最怕看见你形销骨立,愁眉不展的样子,这会让我心痛不已。你知道我最爱看你的笑脸,百看不厌,千看不厌,万看不厌,一辈子都看不厌!亲爱的,我们来个约法三章好吗?只要你身体复原了,不再那么瘦削了,脸上露出了我最熟悉的,一辈子都看不厌的笑容时,我立刻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投入你的怀抱。亲爱的,别为我担心,我向你郑重承诺,我会照顾好自己,当我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会看到满面春风,笑意盎然的芸儿,你最喜欢看见的芸儿。从此,我再也不离开你半步,做你一生一世的跟屁虫,你到哪,我就如影随形跟到哪。除非你不要芸儿跟着你,那芸儿可会伤心难过得整日以泪洗面,哭个没完没了。亲爱的,我知道你会有多心疼,你会抱着你心爱的芸儿,吻干她脸上的泪水,吻到她破涕为笑,吻到她心花怒放。

亲爱的,举起你的心灵之手吧,来,让我们击掌为鸣。看见了吗?我的心灵之手正向你伸去。我并没有离开你,虽然你见不到我的身体,可我的心却一刻都没有走开,它就在你的心中,你感应到了吗?亲爱的,把你的手贴在胸口上,那一声声坚强有力的心跳声,就是你的心和我的心合二为一后的美妙共鸣。好好保护它,我等你把它带来给我。

亲爱的,天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只有你知道。记得汉乐府中有一首叫《上邪》的诗,其文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亲爱的,即使真的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我也绝不会与你分离。我们真诚的爱情就是用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无法言尽其意的。真高兴,我是你的妻子了,我是你的叶太太了!我曾对天发誓,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妻子,你的叶太太。亲爱的,你的妻子,你的叶太太,你的芸儿在等你呢,等你张开双臂,等你揽她入怀,等你伸出手,张开五指,从她的头顶缓缓滑落,等你在她的额头上印上深情的一吻。我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越快越好!

永远爱你的芸儿

本已就泪痕斑斑的信纸上又洒落了不少泪水,泪流满面的叶枫双手不住地颤抖,手中的信纸也随之晃动。他知道周芸的不辞而别并不是永远离开他,正如她信中所说的,她会再次投入他的怀抱的,对此,他深信不疑。但同时他更加清楚她短暂的离去是因为什么,如果不是内心的痛苦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怎么舍得离开他而选择独自外出散心呢?她哪里是去散心呀,她是无法面对过去发生的可怕的,丑陋的一幕。叶枫的心痛得都无力跳动了。是的,她对他的爱是矢志不渝的,正是这份深沉的爱让她感到迷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在她的心目中,他的形象是那么的高大,完美,是那么的纯洁无瑕。她为这份高大,完美,纯洁无瑕而陶醉不已。她自信已找到了生命中最理想的人生伴侣,她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希冀明天是更加光明灿烂。但是刚刚过去的一场变故就像是一场可怕的,恐怖的梦魇,在她的心头凝聚起一层厚厚的阴霾。高大,完美,纯洁无瑕,以及美好的未来,光明灿烂的明天,统统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她无法接受这个过于残酷的现实。这就好像她以满腔热情精心雕琢了一块美玉。终于完成了耗时费神的杰作,她激动不已地看着巧夺天工的玉雕,心灵获得极大的满足。正当她意得志满,准备将自己的杰作骄傲地向世人展示时,却意外地发现玉雕上隐匿极深的一道裂纹,而且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起来。裂纹很快变成了裂缝,她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修补。她实在不忍目睹这道愈来愈深的裂缝,不敢面对这个令她心碎的现实。无奈之下,她只好离开了为之心潮澎湃,为之热血沸腾,为之呕心沥血,亲手精雕细琢的玉像。既成的事实是无从更改的,她明明知道她永远也逃避不了残酷的现实,她只希望能静静地独处一隅,不受任何干扰,让心灵的创伤在缓缓流逝的光阴中慢慢愈合。她还会回来的,还会再用手轻柔地抚摸曾让她激动不已,万分骄傲的玉雕,她依然会心生激动、骄傲,但不会再像当初那般强烈了。因为她的心灵业已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痕,她只要一激动,伤痕就会隐隐作痛。

叶枫没有沉溺于痛苦和悔恨当中,他擦干泪水,拿起手机,飞快地拨动着键面上的数字。在等待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剧烈,如同重重的,迅疾的战鼓声。终于通了,他长吁一口气,额头上已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的心跳并没有因为拨通了妻子的手机而减缓,反而跳得更加急促了。

在电话里,叶枫没有听到妻子的哭泣声,她的声音平静舒缓,甚至听不出任何忧伤,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去散散心一样。她还像以前一样絮絮叨叨,对他叮嘱再三。叶枫明白,周芸是怕他伤心,才故作轻松愉快的口吻,其实,此时此刻她是心痛如割。叶枫没有苦苦哀求妻子立刻回来,他不能如此自私,只顾及自己心灵的凄苦。最终,周芸还是没能克制住内心的痛楚,在电话那头传来了她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叶枫也哭了,两人泣不成声,哽咽着约定每天都要通电话,由周芸打给他。在悲悲切切的哭泣声中,两人挂断了电话。

听了弟弟不容置疑的决定,叶蕾显得很激动,她神情严肃地告诉弟弟,如果不把周芸接回来,她就不让他进家门。她的语气十分坚决,斩钉截铁,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叶枫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姐姐,重重地点了点头。

经过全面细致的检查,医生确定叶枫的身体能够适应独自外出,但不宜劳累。他出院了,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寻找爱妻的漫漫征程。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爱人呀!你究竟在哪里?不论你身处何方,我一定要找到你,一辈子都不让你再离开我半步,一辈子!没有信誓旦旦地发出豪言壮语,叶枫只是在心中默默地立下誓言,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心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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