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宋小小见状，心里也开始不安了。她知道玉儿的心智远非一般十一、二岁的女孩可比，也清楚她的定力和应变能力。如今竟然连她都开始不安了，那……白天梅儿过来传的话，难道另有深意？
见宋小小发问，玉儿便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定了定神，她道：“夫人原来真的不知道。难怪……”
“究竟怎么回事？”宋小小沉声道，这种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楚状况，防守还击都无能为力的被动感觉，她很不喜欢！
玉儿也不迟疑，当下便将具体情况全部细说了一遍。
原来，宋小小此刻，还算不上岳儒的媳妇儿。
拜堂成亲，是公告天下人，她宋小小是岳儒的妻子，岳府的新夫人了。可是这却仅对活人有效。
于岳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对于死人的意见，远比对活人的看法紧张得多。因此在拜堂成亲之后，按理便该立刻抓紧时间，三朝回门一旦完毕，就要由老夫人领着府里上下，一齐去往宗祠祭祖。得到了岳家祖宗的承认，她岳儒才算是真正的岳家儿媳，有了这个名份，死后，才能得入岳家的宗祠，否则她便只得生前是为岳家的人，死后，那尸体是要拉回大桑村埋到娘家的墓地里的，墓碑也是没有资格放到岳府的那些祖宗牌位堆里，甚至连碑上的名字，都只能以“岳家桑氏”自称，没有资格刻上“夫人”二字。
“嗯……就这样？还有吗？”宋小小无聊道。
虽然说都这么多天了，刚听到自己的这婚才只结了一半的时候，宋小小也很有些郁闷。不过她本就不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也从没将岳儒真当自己的丈夫过，自然也就并没太在意了。
至于什么坟冢，牌位……
切~古人或许在乎这些，可她宋小小一介现代新人类，难道也会计较这些？生前事都忙不过来了，谁有那个闲功夫去管死后的事？换句话说，不管她之前死后的埋到哪里，对于她将来的转世投胎又不会产生丝毫影响。
你说她怎么这么肯定的？——这还不简单？看她现在的状况就知道了！她前世的尸体必定是火化了的，若是……那个谁，不嫌麻烦，按照她生前的遗嘱把她骨灰撒在南海了的话，那更是连个残渣都不剩了。可是她呢？不照样该穿越的穿越，活得好好儿的？
“就……就这样？”玉儿惊讶地重复道，看似竟有些愤怒了，“夫人难道不知道正妻与妾室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死后的份位了吗？不得祖宗承认，逝世后牌位不得放入宗祠，那便于妾室的待遇一般无二了呀！”
“玉儿，我是在乎夫人的名份，更加不愿意岳儒——我一直这么直呼她的名字，这么多次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惊讶？不这么叫他，难道要我唤一个洞房花烛赶我去书房的家伙为夫君吗——说到哪了……哦……对……我不愿意岳儒纳妾是真，可是原因却不是为了死后的事儿，而是为了活着的一口气。”
“活着的一口气？”玉儿喃喃道。
“不错！或许你很难理解我的这种想法，甚至觉得我太过清高了。可是我告诉你，我的这种骄傲，天生便融入了灵魂里，即使转世投胎，也不能消磨！”宋小小看着玉儿，目光一片清明，“我的男人，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当初嫁他，说实话，是以为他不会再纳妾，让我戴那绿帽子，这才点头答应。没想到……”
宋小小低低一叹，没再续下去。
玉儿却没在意宋小小的停顿，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宋小小破天荒的言论：“绿帽子……绿帽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人了？男人三妻四妾便是寻常，女人不过点头微笑便是水性杨花？哼！当真可笑！”似是猜到了玉儿在想什么，宋小小冷笑道。
玉儿闻言心里便是一震，随即看向宋小小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敬意：“夫人说的是！那些红口白牙，信口胡说的小人知道些什么！夫人的清誉，便是毁在了这起伪君子的口中！”
宋小小倒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的那个莫须有的****名声而叫屈，心里一暖。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自己不在意，她也不会相信，反倒会以为自己在强撑，没的白操心，当下便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天也不早了。你放心，虽然我对我死后的份位并没什么兴趣，但是也不会敷衍了事的。放心。”宋小小拍拍玉儿的肩膀，转身便上了床，准备睡了。
玉儿摇摇头，叹道：“既然夫人如此看得开，奴婢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反正这岳府据说只剩了个空架子，当家不当家的，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若真让夫人入籍当家，到时恐怕更加操心……啊！夫……夫人？”
玉儿惊讶地低呼一声，看着床上忽然起身一把捉住自己的手，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宋小小问，直直地看着玉儿，盯得她心里一阵发毛。
玉儿吞吞口水，紧张道：“夫人认祖之后，照理是不是要上香的吗？烟直不断，则任主母，持内务。不是吗？”
宋小小沉默地看着她，半晌，道：“你为什么要用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来说这么惊悚的消息？我应该知道的吗？”
“岳家的家规里就有啊。奴婢记得这条就在‘为妇’篇最开始的第一条啊！”玉儿惊讶道。
“家规么？”宋小小以手托腮，思索道。
玉儿点点头：“……事情就是这样了。这其实是岳家的家规，很多其他的大户人家也都是从祖上就开始遵从这个规矩的，倒不是谁刻意为难夫人。只是夫人竟毫不知情，实在是有些古怪。”说到这里，玉儿疑惑着分析道，“之前李妈妈不是按着老规矩，下聘时也将岳家的家规给夫人带去了一份吗？这些东西，应该首先写在家规里的啊……”
“哼！这个李妈妈，还真是厉害！本来只以为她没有料到我会认字，所以故意拿个册子来刁难我，好看我不懂规矩，来岳府出糗。谁知她竟还留了这一手！估计是考虑到了我可能拿着册子找村里识字的人念给我听，所以删掉了这些重要信息，确保让我无知出糗的计划万无一失！”宋小小冷冷一笑，“那册子我就收在衣柜下面第一个抽屉里。玉儿，你抽空给我好好看看，尽快把漏掉的地方都给我补充完整。至于明天嘛……”
宋小小捏了捏早已聚到一起的眉心，叹道：“你先下去吧，我要好好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