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没听说过死亡这回事。
那些见过的场景，怕是不会轻易忘掉了。
在失眠的夜里，在生病的时候，在心里最脆弱的时候，会想起，因为铭心刻骨。
只有一件事会让人的心里变得极度敏感，或是极度坚强。
所以。
你听没听说过死亡这回事。
十八天的假期，很快过去了。
自从大年夜见过苏欢，这之后的时间里都没有再见过他，虽然那天互留了电话，可是苏欢并没有主动联系他，她自然也不会联系他。
是的，她以为他会再次联系她，毕竟他们之间有好多事情需要他作解释，她很有必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的原因。
在那次两家人见面之后，沈家的气氛却是变得紧张起来。沈梓的父母总是在深夜吵个不停，然后第二天却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子。这样反复没几次，沈梓便已经觉得厌恶了，这个家已经根本不能再给她离开之前那样的感觉，或者是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简单，把那种类似虚伪的东西错误的当做了宠爱。终究受伤害的是自己。
到了学校来电话。
要好好吃饭啊，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不好好照顾自己会生病的。
沈梓，放假就回来。反正离家也不是很远吗。
这是沈梓第二次离家，失落感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耳机，书，水，纸巾，手机。
沈梓检查了一遍，看是否有落下的东西，确定无误之后，坐上了返校的客车。
沈梓收到短信，是马玲的。
今天回学校吗？
打了几个字，回过去，是，已经坐上车了。
很快收到回信，两个字，好的。
沈梓决定好好的睡一觉，因为再听不到父母的吵架声。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可是心里还是装着很多事，终究是没能睡的安稳些。
心绪不宁之际，电话响了，是乔寂。
按下接听，对方急着先说话，沈梓，你是不是坐今天的车啊？那边的噪声很大，沈梓勉强听清。
是，我已经在车上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到车站了。
那用不用我去接你啊？
不用了，我直接打车回学校了。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啊。
好，那我先挂了。
沈梓挂断电话。把头瞥向窗外。
已经一个假期没跟乔寂联系了，唯一一次联系，也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收到过他的短信祝福，然后自己也礼貌地回了他。之后就再没有更多的联系。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车进站。沈梓拿了皮箱，转身看见另一辆刚刚停下的车，然后，从车上走下来的，是苏欢。
苏欢也看到了她，拖着箱子朝她走过来，他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额前有了刘海，好像当初的样子。
沈梓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他走过来。
“沈梓，你是要回学校吗？”
“是，你呢？”
“我在这里找了新的工作。”
“是这样。”
“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不用了。”
“别这样说。”
沈梓向苏欢妥协，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候车室。
“沈梓，这里！”沈梓确定有人在叫她，而且声音熟悉。沈梓回头，看见乔寂。
在沈梓的父亲出事一年之后，沈梓的母亲嫁给了现在的继父。
沈梓没有缓冲的时间，现实就逼着她接受现在的父亲，要叫他父亲。
还好母亲和继父都没有强迫她尽快适应这样的家庭，可是沈梓自知，迟早要接受，因为她渐渐懂得了死亡这回事，具体来说就是父亲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灾难逼着她比同龄人要更早一点儿懂得很多事儿，懂得人生常态，然后沈梓不再愿意看童话故事，她把父亲买给自己的童话书都放在了纸箱里面，用胶带封上，整齐的摆在了床底下，这样也许就只有在梦里才会再次见到那些童话里面的人物。
第一次见到苏欢的时候，是在搬家的时候。
母亲再婚后，沈梓和母亲要搬到继父家里一起住，搬家那天，苏欢就在继父的家里，母亲让沈梓坐在小哥哥的身旁，沈梓就安静地坐下，苏欢不说话，手里拿着课本，沈梓看着苏欢手里的书，跟自己的语文课本很像，可是，封皮上写着的是四年级语文。
原来苏欢比要自己大一年级。
沈梓的手攥着自己的衣角，不吭声。
他们就这样生活了两年。
然后苏欢人间蒸发，一别就是三年。
沈梓回到宿舍，马玲和郝佳都已经回来了。
三个人计划着到底要去哪家吃一顿，沈梓却收到温林泽的短信，我在你宿舍门口。
沈梓在两个人鄙夷的目光中离开，心里不能平静。
温林泽坐在宿舍门前的长椅上，低着头，按着手机。感觉沈梓站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抬起头，把手机放到衣服口袋里，“我还打算打给你呢！”温林泽笑着说，“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吗？”
“嗯，期末成绩出来了，你知不知道啊？”
“已经出来了吗？”
“是啊，你要不要猜猜你的成绩。”
“什么意思。”
“好吧，告诉你，你的名次是全年级第三。”
沈梓没有很开心的样子，反倒是继续追问，“那我的理科成绩排名呢？”
温林泽不清楚状况，然后摇摇头说，“这个我没注意哎。”
沈梓刚刚充满光的眼睛迅速有黯淡了下来。
“为什么这样问呢？”
“没什么。”
“对了，你难道不想问我那天晚上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饭店里吗？”
沈梓垂着头，不说话。
“他是我哥哥，他的母亲带着他嫁给了我爸，因为苏欢才知道了你，他好像，很喜欢你。你们之间……”
“温林泽，我不想说我跟苏欢之间的事，你以后也不要问了。”
“好吧，我先走了。”
开学第一天，学校的公告栏里贴出了大红榜，沈梓站在拥挤的人群之后，看着自己的一寸相片贴在红榜之上，然后往左看，第二名的位置上的人是，高梦琳。第一名是温林泽。
三个人做在宿舍里，谁也不吭声。
半个小时之前，高一年级6班。年轻的班主任宣布分班结果，沈梓看到她剪了新的发型。
“李璐理科班3班，张东文科班6班，王梅理科班3班……郝佳文科班5班，马玲文科班5班沈梓理科班1班……”
郝佳的表情怪异，迅速回过头看沈梓，沈梓垂着头，手指攥着校服的衣角，那样的惊慌不安，像是多年前的某一个场景。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明想着学理科，心里又没有太大的把握，答应了别人要选文科，可是却固执的填了理科。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不想跟我们学文就说啊，干嘛这样，乃至不知道这感觉像是被人耍了一样！马玲这次真的对沈梓发怒了。”
郝佳反倒是没了责备的话，坐着，不说话。
沈梓也不回应。
“你说话啊，你什么意思！”
之后的冷战持续了三天，郝佳和马玲分在了同一个文科班，上下课同行。沈梓则是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
沈梓在班里也变得沉默了，只有同样分在了理科1班的温林泽经常过来跟她打招呼，后来温林泽直接跟沈梓的女同桌换了座位，坐在了沈梓的旁边。
沈梓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对温林泽的印象也不坏，他人性格沉稳，不会吵到她，她不会的问题他都会帮她解决，这倒是让沈梓轻松了不少。
冷战的第四天晚上七点，沈梓接到了苏欢的电话。
两个人约在学校附近的饭馆，沈梓一眼看到苏欢，他的脸色憔悴了不少。
“坐吧。看见沈梓，苏欢起身，示意沈梓进来。”
“半个小时之后，苏欢喝醉了。”
他们没说话，苏欢一直在喝酒，沈梓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相劝，就看着他喝醉。
“沈梓，我知道你在埋怨我是不是？我不告而别，是不是伤了你的心？”
“没有。”
沈梓咬着唇，用力说出两个字。
怎么会没有恨，不过是那时候的沈梓还不能完全理解那种伤心的感觉竟是憎恨。
我送你回学校吧。苏欢看起来并没有喝醉，只是他看起来很难过，沈梓也不忍心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他们之间隔了三年之久，那时一段不短的距离，足以让他们不再了解彼此的习惯，不再可以无话不谈。
宿舍门口，苏欢示意沈梓进去。沈梓停顿了半晌，“说，你住哪儿啊？我陪你回去。”
话一出，苏欢愣了神。
沈梓却抬头看着苏欢，坚定不移。
回苏欢住处的路上，沈梓在苏欢的身后跟着，天色已经黑了，两个人沿着马路边走，一前一后。
不一会儿，就飘起了小雪，天气没有那么冷，雪落在沈梓的毛线帽上，立刻就融化了。
走在前面的苏欢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见轻轻挫折手的沈梓，问，你冷吗？
“嗯。”沈梓应了一声。
苏欢走了三步，到沈梓的面前，左手牵起沈梓的左手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并肩走。
苏欢的住处在一栋旧楼里，楼道里的感应灯已经坏了，苏欢和沈梓只好摸黑走着，三楼。
苏欢打开门，开灯。
“沈梓，你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空间不大，但很暖和。沈梓坐在很旧的沙发上，苏欢端来一杯热水。
“苏欢，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沈梓声音里有着不自信，不确定苏欢是不是会回答他，因为过去的苏欢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现在的沈梓已经不确定。
“沈梓，我妈妈，过世了。”
那个见过一面的女人，长得很美，穿着高贵，没说上一句话的苏欢的母亲，去世了。
沈梓的心中其实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死亡还不至于让沈梓感到伤心，只是，她能感觉到的是，苏欢的难过。
昨天晚上的事情，是因为难产，不过她肚子的孩子活下来了。
沈梓不吭声。
沉默，又是沉默。
“沈梓，天不早了，我帮你打车，回学校吧。”
“沈梓却说，苏欢，我能不能留下来陪你。”
三年是不是就是三步。
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仅仅隔了三步。
后来的后来，我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是憎恨，可是，当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却又觉得也许在这三年里，你比我更加难捱。
我知道你比我更加觉得寒冷。
你一个人不怕黑吗？
灰色的心事会让你的心灵受到巨大的挫伤，然后再没有痊愈的可能，留下丑陋的伤疤。
它就是灰色的。
这颗星球都是灰色的。
我以为我们就这样回到从前了，不过是三年，你讲给我听就好了。
第二天沈梓回到宿舍，那个长相凶狠的宿管阿姨，早就在她宿舍候着了。
“去哪儿了？”
“朋友家。”
“不知道请假吗？”
“就算是亲戚家都不允许夜不归宿的，不知道规矩吗？”
沈梓不做辩解。
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学校不让沈梓再继续住下去，事情很快传遍了学校，马玲和郝佳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到宿管阿姨那里求情，可是根本没用。
沈梓一天没去上课，收拾了课本，和一些日常用品，然后离开了学校。走之前，马玲终于开口，沈梓，你去哪里啊，这里有没有亲戚朋友，你先去我家待一段时间吧。
不必了，沈梓回答。
沈梓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薄情，明明自己先伤害了别人，却又总是被动的等着别人向自己道歉，要不然情况就会一直恶化下去。直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无法挽回。
这是一种病，沈梓走在路上，这样想。
下午五点，沈梓到了苏欢的住处，苏欢还没有下班，沈梓就坐在楼梯口，翻着数学书，等苏欢回来。
楼道里特别暗，没多久，光线就已经暗的看不见数学书上的小数点儿了。因为楼梯口太窄，有人走过，沈梓就要站起来让路。
苏欢在一家杂志社上班，平时跑采访。苏欢这样对沈梓说，因为之前的三年里，他四处走，到过一个地方，习惯写一些东西，三年里他一直给现在的杂志社提供稿件，本来快要做不下去的杂志社也因为他渐渐有了些起色，现在，主编当然欢迎他加入到杂志社，所以他才有了现在这份工作。
沈梓也暗自惊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替自己争取的打算，是不是因为有了苏欢，所以就不害怕会没处去，她知道苏欢一定不会不管自己。
沈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自己正躺在苏欢家里的沙发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发现你坐在楼梯口睡着了，我就把你抱进来了。”
沈梓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竟忘了说为什么来找他。
“你来找我什么事？”半晌，苏欢问，“我被学校赶出来了。”
“什么意思？”苏欢放下手中的泡面调料包，回头看她，“就是我没地方住了，我不能让家里知道，而且我也没那么多钱自己租房子住。”
“你是要住在我这儿吗？”
“不可以吗？”
苏欢把桌子上的另一桶已经泡好的面递给沈梓，说，吃吧。
三年的空白，很难被填满。也许，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沈梓搬到了苏欢的住处。可是却很少见到苏欢。苏欢总是在快要到凌晨的时候，才会回来，那时沈梓也要去上课了。有一次沈梓问苏欢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苏欢只说，工作忙。
沈梓想，做什么工作那么忙，多累啊。在脑海中有的想法的时候，沈梓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段时间里的某一天晚上，沈梓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苏欢了，碰巧还有一堆做不完的化学题，索性熬到了凌晨。
开门声，换下鞋，苏欢出现在沈梓的面前。
此时两个面容憔悴的人，对视，然后仿佛是看到了疲惫的自己。
苏欢，我好久没看到你了。沈梓的声音极低，像是怕惹他生气。
然后是长久的拥抱。
之前沈梓还在犹豫要不要对苏欢说，她很想他。
沈梓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没有那么近了，或者说是不曾想象过的遥远。
三月的天，已经暖和些。沈梓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盯着一道难度系数很高的物理题，好像是要把它印在自己的棕色瞳仁上，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不快。
电话响了，是提前设好的闹钟。为了让沈梓每天早点儿回去，苏欢给沈梓的手机设了闹钟，到了时间，沈梓就要收拾好东西往回走。
沈梓不得不放下一道马上就要解开的物理题，然后离开教室。
关灯，锁门，下楼梯。
沈梓的手机又响了一声，打开看，原来是手机里的信箱已经满了，提示要删除内容，以释放更多空间来接收新的短消息。沈梓打开收件箱，一条条的翻看着，到底该删哪一条。
翻了好几页，发信人都是乔寂，偶尔有几条来自苏欢，可是太少了。沈梓突然发现，没有苏欢的日子，竟然是乔寂在陪着自己。
你到学校没？
你现在在哪呢？我过去找你。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今天周末，你不出来吗？
别学习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别等我了，我在补作业。
沈梓，生日快乐。
最后一条，时间显示是今天的零点，这是沈梓收到的最早的生日祝福了。
可是沈梓今天又没见到苏欢。
他难道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吗？他是不是太忙了。不知不觉沈梓已经走进了巷子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一直在跟着她。
尖叫，挣扎，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只剩女生的啜泣。
凌晨一点，沈梓出现在巷子口，一个人往住处走。
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原来苏欢真的不记得她的生日。
沈梓浑身觉得酸痛，走了好长时间，才走到了出租房。
门没锁。
沈梓推开门，黑暗里有人坐在沙发上，沈梓打开灯，他的脸埋在双手之下，是苏欢。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从九点一直等到现在。
沈梓不说话，因为她看到了茶几上的蛋糕，透过透明的盒盖还可以看见里面有红色的字，沈梓，生日快乐。
你倒是说话啊！电话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报警了！
沈梓目光迟迟的，额头上的冷汗往下流，在世界变成一片黑暗的之前，她好想哭。
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在梦里，那种无力感没有尽头，深陷梦中的自己同样是不死之身，挣扎，痛苦，就是不会失去痛感。
你还会收留我吗？
我要不要开口对你讲，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那你，你喜欢我么？
沈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头怎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沈梓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苏欢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直射进来。沈梓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昨天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有发生过，而自己也只是做了一个梦，很可怕的梦。
可是当面对眼前的苏欢的时候，心里是忽略不了的难过。
沈梓，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今天别去上课了，我在家陪着你。
沈梓轻轻点头。
沈梓坐在沙发上，苏欢递给她一盒牛奶，让她好好的休息，苏欢只是以为她学习太累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上午九点，沈梓的电话一直在响，好像是杂志社打来的，沈梓装作没听见苏欢接起的一个又一个的电话，然后又挂掉。因为她害怕他会扔下自己，去工作。索性不提。而苏欢注意到沈梓的眼睛好像失了神，最后也干脆关了机。
沈梓看着他在厨房忙着，一时出现了幻觉，这像不像是多年之后的一个场景，沈梓终于跟喜欢的苏欢在一起了。
是啊，只是幻觉。沈梓想着，心里的痛感又开始强裂，那么强烈，痛到想要杀死自己。眼泪，喊叫，沈梓已经不能控制自己。
昏迷的沈梓做了一个沉沉的梦，真实到有触感。
苏欢站在正在做语文阅读的沈梓身后，手里端一杯橙汁，放在沈梓的手边，然后问，“是在学习么？”
“嗯。”
“这是什么，红色笔圈住的不是“欢”字么，这一页有两个。”
“哦，你离开之后就有这个习惯了，在书本上看到你的名就会圈起来，这些年不知道已经遇到过多少个了。”
“你这样想念我么？”
沈梓眼里倏地噙满泪，在心里说，远比这样还要想念。
医院。
苏欢坐在沈梓的床前，身底下的白色床单不知道是散发着什么味道，熏得沈梓头疼。
“沈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病倒了，你的手机呢。我想给你的班主任打电话帮你请假，却没找到你的手机。”
沈梓的第一反应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定是那群人顺走了自己的手机。
沈梓不说话。强忍着眼泪。恳求它不要流出来。
苏欢不再追问，两个人看着点滴瓶，保持沉默一直到它完全流进沈梓的身体里。
住院的第三天，沈梓回了学校。
沈梓来得早了一些，教学楼的楼道里很安静。远远就看见站在班级门口的人，是乔寂。
天气已经没那么冷，沈梓却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衣，很明显那不是她的衣服，因为大得根本不合身，已经快要将她的膝盖包住。
“沈梓，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这两天去了哪里啊？”
沈梓经过乔寂身边的时候被乔寂一把拉住，“解释什么？”沈梓抬起头，脸上无血色，眼睛大而无神的看着乔寂，乔寂停顿了几秒，然后一点点的松开了沈梓的胳膊，“我给你打了挺多的电话，你怎么不接呢，学校的老师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说是今天再见不到你，就要联系你家长呢。”
“知道了。我会跟老师解释的。”沈梓继续往教室里走，步子很慢。
“沈梓，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但是，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来找我的，我会帮你的。”
“怎么帮？”沈梓的声音幽幽的，不像是来自她的喉咙里。
“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要你帮我杀人，你能吗？”
世界是安静的，如果你仔细听，一定可以听到花开然后花落，心暖之后心碎。
我要你帮我杀人，帮我杀很多人。
乔寂有一阵子不能从沈梓那天说的话里面缓过神来。沈梓到底是什么意思。
乔寂突然觉得这个个子不高，长相平平的女生，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能提的故事，或者是什么不好的经历。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平静，平静到不是所有让你都愿意接近她，都敢接近她。
乔寂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站在马路中间，旁边是一只黑色的行李箱，不知所以。她眼神空洞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有选定方向。乔寂当时的感觉，就是她好像并不存在这个世界里一样，她不会沾染这世界上的一粒灰尘。
后来的乔寂带着她熟悉这座很少看到蓝色天空的城市，坐公交车，逛各大商场，带她去好玩的地方，带她吃好吃的东西。
可是，她的脸上始终就是那样的平静，一直都是这样的平静，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座城市的天空在夜里看不到星星。
你知不知道，我想那些伤害我的人死，他们该死。
你能帮我吗？
你帮帮我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