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苏婠就被初月和秋衡吵昏了头。
自从秋衡陪苏婠去了一趟徐家,回宫后万贵太妃就正式把她拨给苏婠使唤了。原本碧芜跟秋衡是黄金搭档,但这女子太爱咋咋呼呼,苏婠这里已经有一个初月了,再多一个实在太过热闹,万贵太妃便没有将碧芜送过来。
初月和秋衡两个争议的是苏婠的穿着,今天要参加鄱阳郡主的寿辰,穿着打扮自然不能马虎。
昨天楚王殿下的话,她们可都听见了,今儿会有各家贵族小姐进宫,再加上公主郡主等,指不定有多少人,婠娘若是穿得过于耀眼,那会喧宾夺主;若是过于素净,又怕被人看不起。
初月现在也是宫里登记在册的人了,不是黑户口,腰杆就挺,她看中了一件葱绿绣莲叶的裙装;秋衡却挑出了一件鹅黄织孔雀翎的裙装。彼时服色尚未严格规定,除了赤黄是皇帝专用外,鹅黄色倒还可穿,不算忌讳。
两个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苏婠倒是不打紧,两件都喜欢,偏那两位杠上了,她调解不得,反而被吵得头痛。没法子,由着她们俩争,她自己穿了日常的衣裳,带了几个小宫女出门去了。
结果等她回来了,俩人还没争出个子丑寅卯来。
“好了好了,等你们争完,宴会都结束了,还是我自己来决定吧。”
她左右看了看,最终挑了秋衡选的鹅黄衣裙。
初月自然不太乐意,翘着嘴唇,跟秋衡一起帮她穿好了衣裳,然后梳头上妆。等打扮妥当,已经巳时一刻了。
鄱阳的寿宴就是巳时半开始,这会儿恐怕已经有好多宾客都已经到了。
“都怪你们俩,磨磨蹭蹭的,要迟到了吧?”
苏婠提着裙角,急匆匆地往外走,一面埋怨初月和秋衡两个因争执耽误了时间。
眼看着她一条腿迈出门槛,秋衡忙不迭叫道:“还没带寿礼呢!”
苏婠头也不回道:“我这寿礼不小,分量也不轻,拿是拿不动了,找几个人给推过去罢。”
秋衡连忙找了几个小太监,这些人一看见这份寿礼,都是满眼生辉,太漂亮了。秋衡正急的不得了,见他们都傻眼,抬手就给了那领头的一个凿栗,这才将众人惊醒,忙齐心协力将寿礼给推了出去。
孔雀翎的曳地裙摆好看是好看,就是急行军的时候不大方便,苏婠拎着前面的裙摆,初月跟在后头双手拎着后面的裙摆,秋衡指挥着众位小公公,推着蒙了一大块红绸的寿礼,一路行色匆匆,往御花园赶。
巳时半,准时到场。
果然宾客已经基本来齐了,暮春交初夏,天气是一等一的好,御花园里头姹紫嫣红开遍,风送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绿树红花掩映处,一座宽敞明亮的水榭,系满了彩色的飘带,正随着清风飞舞。
水榭本就已经雕梁画栋,十分精美,此时作为鄱阳郡主的寿宴地点,又着意地整理打点过,四面都是彩色轻纱与飘带,极具朦胧美感。既能阻挡外面的视线,却不妨碍水榭中的人观赏四周景色。
宽敞的厅里,已经摆了十数张小案,围成一个圈,每张小案又配了椅凳小几,自成一套格局。此时,大部分的座椅,都已经有人落座。
莺莺燕燕,珠环翠绕,衣影鬓香,满目芬芳,竟是比外面的繁花还要明艳动人。
苏婠叮嘱秋衡,让几个小公公先推着寿礼躲在树丛中,等会听她口令再出来。安排了这一切,她才带着初月和秋衡往水榭中走去。
水榭门口迎宾的是鄱阳手下的两个年长宫女,自然认得苏婠,先行了礼,然后便引导她进去,进门便唱喏道:“苏婠姑娘恭贺郡主芳辰。”
鄱阳今日是寿星,寿星最大,她的座位正对着水榭的大门,是以苏婠一进门她就看见了,没等那宫女唱喏,就已经站起来准备上前迎接。
苏婠也笑眯眯欲向她走去。
然而这时候,却出现了几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哟!这位就是让我们所有人饿着肚子等的贵宾啊?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清脆有余,略显尖锐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敌意。
苏婠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个绿色衣裙的女子正侧着脸,斜眼看她,手里打着一面宫纱团扇。
此时,团扇乃是长安贵妇居家旅行必备的道具,正蔚然成风。苏婠看到对方手里的团扇,才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再一眼扫去,场中几乎所有来客,都人手一柄团扇,甭管热不热,轻轻一摇,就尽显仕女风采。
那绿衣女子见苏婠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不由脸上显出一丝愠怒。
“九娘这话问得傻。你没听见人说的是苏婠姑娘,自然是苏家的了。”接话的是个蓝衣女子,梳得堕马髻,身材丰满,极具风情,手中也是一柄团扇。她答的是那位绿衣女子的话,眼睛却也斜看着苏婠,说完还一笑,用团扇掩住红艳艳的樱桃小嘴。
被称为九娘的绿衣女子挑着眉毛道:“苏家?我却不知道长安有哪家姓苏的权贵。”
蓝衣女子将团扇虚空冲她一拍,嗔道:“你才多大,能见过多少人?就算不是权贵,还不兴人家是庶民么?”
九娘嗤一声道:“我年纪虽小,但凡长安叫得出姓氏的贵族,却没有我不认识的。但若说人家是庶民,却也不对头,堂堂鄱阳郡主的生辰,怎么可能邀请庶民参加?”
“那可未必,我们鄱阳郡主最是爱折节下交的,管你是庶民也好,贱婢也好,只要对胃口,都是好朋友。”
九娘摇头道:“我不信,鄱阳郡主是天之骄女,怎么可能胡乱交些不入流的朋友?更不可能还让这种不入流的人跟我们平起平坐!”
蓝衣女子这次没有跟她争辩,反而点点头,似乎觉得她说的十分有理,转身对鄱阳问道:“鄱阳啊,我是孤陋寡闻,不知道长安有哪家姓苏的权贵,不如你来介绍一下,也省的让九娘乱猜。毕竟人家虽然两手空空,也是一片诚心来祝寿的,总不好说人家是不入流吧?”
她一面跟鄱阳说话,一面就用眼睛扫视着苏婠空荡荡的双手,鄙夷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