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不是没经过人事的毛头小伙子,李宽虽然一时有些头脑发热,但还不至于第一天见面就把苏婠给就地正法。
虽然这两个身体显得有些陌生,两个灵魂却是无比熟悉的,这并不妨碍他们心里深厚的爱情。
李宽规规矩矩地检查了苏婠的身体。苏婠身上因捆绑留下的勒痕早已完全消失,但经过他仔细地检查每一寸肌肤,终于发现她的脸颊有些不正常的肿胀。
“徐家人打你了?”
他捧着苏婠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黢黑的眸子里含义不明。
苏婠扁着嘴,点点头。
李宽的眸光又加深了一分,盯着她的脸颊看了一会儿,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下床,走到一个柜子前,寻了一番,拿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盒子过来。
苏婠看着这个宛如胭脂盒一般的小瓷盒,拧开后里面露出乳白色的膏体,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
李宽用中指肚拈了一点药膏,在她脸颊上轻轻揉开,男人的手指,力道却拿捏得很好,一点都不会引起痛楚。
苏婠仰着脸,由他施为,心里甜丝丝的。
“李宽,你给我出来!”
“哎哟,我的祖奶奶,您可不能进去……”
“你这狗奴才,滚开!”
一听这个嚣张的声音,就知道是最不讲道理的鄱阳郡主大驾光临了。
嘈杂的争论,让李宽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和烦躁,他将药膏盒子往苏婠手上一放,站起身来。
这时候,鄱阳郡主已经突破葱白的阻拦,直接冲进了寝室,正好看见李宽沉着脸站在当地。
她愣了一下,立刻便横眉立目质问道:“你是不是带了女人回来?”
李宽面无表情。
鄱阳郡主咬住了嘴唇:“是那个苏婠?”
李宽不做声,便是默认了。
一道黑影划过,鞭子在地上狠狠甩了一下,但因为地上铺着上等的波斯地毯,因此只发出闷闷的一声,鄱阳郡主的怒火发泄不出来,憋得她更加难受,瞪着眼睛气鼓鼓道:“她哪里比得上我?”
虽然鞭子发出的声音不大,但娇贵的地毯上还是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痕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李宽看着那损坏之处,慢慢蹙起了眉头。
跟在鄱阳郡主身后进来的葱白,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他深知自家殿下有轻微的洁癖,最容不得衣物摆设遭到污染损毁,这个波斯地毯乃是进贡之物,织造精美,精工细作,十分珍贵,也是他最喜爱的,此时被抽了一条鞭子,肯定心痛死了。
他偷偷地撩起眼皮看去,果然李宽一脸的山雨欲来。
“出去。”他冷冷说道。
鄱阳郡主瞪大了眼睛:“什么?”
“我说,出-去!”李宽直视着她,逐字逐字地咬出来。
鄱阳郡主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这里不是你的栖霞殿,要撒野,回你的地方去。”
“你……”鄱阳郡主差点气哭了,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
原本她跟着万贵太妃去探望长孙皇后,皇后的身体愈发地不好了,精神也弱了许多,她跟万贵太妃小声地陪着她说一点话。是她亲信的宫女,悄悄进来告诉她,楚王将一个女人带回了立勋殿,而且许多宫女内侍都亲眼所见,他是抱着那女人进去的,形态举止十分亲密。
女人的嫉妒心,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一样东西。
鄱阳郡主对楚王李宽的心思,在这宫里头早就不是秘密。那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她早将楚王视为自己的禁脔,一听说这个消息,立刻又急又气,匆忙向长孙皇后和万贵太妃告退,就往立勋殿冲了过来。
她满心期待,用自己的高贵和美丽,以及最犀利的言辞,狠狠地打击那个女人,让李宽认识到那女人连她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却没料到,她竟然连苏婠的面都看不到,李宽就已经把她拒之千里之外。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这太极宫的宠儿,比真正的天之骄女还要金贵。从没有人敢这样藐视过她,这对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难堪。尤其心爱之人冷酷的话语,仿佛是无数利剑,将她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你等着!”
她终于忍受不住,在眼泪夺眶而出之际,甩过头,哭着跑了出去。
葱白一脸不忍地闭着眼睛,直到她完全不见了,才摇头晃脑,不无酸意地叹息道:“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唉,娇花偏遭霜打去呀。”
说完了,觉得脑袋后头凉飕飕的,扭头一看,自家殿下正幽幽地看着他呢。
“你倒是怜香惜玉的主。”
葱白缩着脖子,讪讪道:“奴才也是有心无力……”
李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甩给他一个后脑勺。
苏婠已经穿好衣裳,整理好了发髻,见他回来,挤眉弄眼道:“楚王殿下好狠的心肠。郡主这般美丽高贵,你怎么忍心将她气跑了呢?”
李宽幽幽道:“既然如此,我去追她回来就是。”
他一转身,袖子就被抓住了。
苏婠扁着嘴,酸溜溜道:“你还真去啊?”
李宽扭过脸看着她,心说这不是你让我去的么。
反正从来都是他把她吃的死死的,苏婠已经非常有觉悟了。果说在现代的经历算是上辈子,那么她是上辈子这辈子加一块,都栽在这个男人的手里了。
葱白瞧着里头那俩人小别扭闹着,小情趣调笑着,知趣地退出了屋子。
站在廊下,他还挠着头呢,殿下和苏姑娘可是头一次见面啊,怎么这么快就好上了呢?殿下为了她,甚至连鄱阳郡主都给得罪了,啧啧,这个苏姑娘,不简单啊。
他一面咋舌,一面又想起鄱阳郡主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她受了这样的气,还不知怎么报复呢。
唉,真是叫人操心哪!
他兀自一个人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摊上这样的主子,让人不放心,一会儿又想着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少不得他这个做奴才的顶上去。到时候,仗义死节就在今日,他葱白也能博流芳百世的忠义之名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但身处皇宫之内,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不可能干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不过这也照样也抵不住小俩口好的蜜里调油。
而当他们你侬我侬的时候,嘉寿殿里却差点急死了人。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规规矩矩伺候苏姑娘,怎么能把个大活人给丢了呢?”秋衡教训起人来,架势一点也不输给大嗓门的鄱阳郡主。
碧芜缩着脑袋,委委屈屈地扁着嘴。
初月也是着急,但还是不忍心地为碧芜辩解道:“也不能怪她。高扬将军让我们回避的,谁知人到现在都没回来。”
即使她这样说,秋衡也还是狠狠瞪了一眼碧芜才罢休。
“既然高扬将军说是奉了楚王的命令,想必此时苏姑娘正跟楚王在一起,先去立勋殿问问楚王回了没有。”
她朝碧芜虚踢了一脚,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初月又不识路,难道让她去么?”
碧芜立刻跳起来道:“不用不用,我去我去。”
她立刻逃也似地奔出去,差点把进门的万贵太妃给撞了一个大跟头。
幸亏杨阿姑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万贵太妃。碧芜慌里慌张地行个礼,告了声罪,脚跟不沾地,一溜烟地跑了。
杨阿姑问道:“这火烧屁股的,是上哪儿去?”
秋衡便上前说苏婠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她们三人都是着急,生怕她在这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冲撞了旁人,或是犯了什么禁,又或者是自己受了委屈,总之是各种担心。
万贵太妃却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听了秋衡的话,只不过叹了口气,跟杨阿姑对视了一眼,回头看着初月道:“你家这位小姐呀,可真会替我出难题呢。”
初月吃惊道:“婠娘给太妃娘娘惹祸了?”
万贵太妃一面叹气,一面在杨阿姑的搀扶下坐了,说道:“我回来的时候,鄱阳郡主正在皇后那儿告状呢,说是你家婠娘勾引楚王殿下,挑拨楚王与她交恶,要皇后为她做主,重重处置婠娘。”
初月又惊又怕,鄱阳郡主一状告到皇后那儿去了,那婠娘岂不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不过万贵太妃又接着说道:“你也不要怕。皇后治理内宫,一向宽大公正,绝不会无故刁难婠娘。”
杨阿姑插了一句道:“我看皇后娘娘这次,恐怕还要反过来教训郡主呢。”
万贵太妃揉了揉额角,无奈道:“她平日骄纵惯了,越来越没分寸。别的人或者还可迁就她,咱们家这位二郎,可是连皇上和皇后都不敢拿他怎么样的。她跟二郎杠上,那还不是踢到铁板。”
杨阿姑深以为然,其余宫女内侍,包括秋衡,都露出认同的神情。
初月不明白这宫中的关系,听得一头雾水,小心翼翼道:“太妃娘娘的意思是说,我们婠娘不会有事?”
万贵太妃摇头道:“这我可不能打包票,鄱阳郡主若是真横起来,别说皇后了,皇上也拿她没辙。当务之急,是先把婠娘给找回来。”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碧芜的大呼小叫。
“回来了,回来了,楚王殿下送苏姑娘回来了!”碧芜一脸灿烂地跑进来。
众人都往门外看去,果然见楚王李宽昂首阔步走在前面,苏婠跟个小媳妇似的羞羞答答跟在后面。
李宽对万贵太妃俯身行礼,口中恭敬道:“二郎拜见太妃。”
万贵太妃拉长了脸,也没叫他起来,劈头便道:“臭小子,婠娘第一天来,就被你给拐跑了,你这下手是不是也太快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