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关羽围攻樊城时,吕蒙又详细地向孙权分析了形势,并建议说:“关羽讨樊城,却多留兵守江陵、公安,一定是担心我会图谋其后。我身体多病,乞请率所属部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病为名,关羽听说后,必撤其守备之兵,尽赴襄、樊;届时大军浮江,昼夜驰上,乘其空虚而袭之,则南郡可下,关羽可擒也。”孙权依计,令传露檄使吕蒙回建业治病。关羽闻讯,果然调兵围攻樊城,放松了后方的守备。
当吕蒙途经芜湖(今安徽芜湖市)时,孙策的女婿、定威校尉陆逊来见,对吕蒙道:“关羽与我接境,如何远离而去,后不当可忧乎?”吕蒙不动声色地说:“诚如你所说,无奈我今病笃。”陆逊仍直陈所见:“关羽矜其骁气,盛气凌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如今听说阁下归养病体,必定更加无备,今出其不意,自可擒制。待见至尊,宜好为计。”吕蒙未与明言心中事,只是含糊地说:“关羽素称勇猛,颇不易对付,且眼下他兵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恐怕不容易算计吧!”吕蒙内心已对陆逊另眼相看了。回到建业,孙权问询谁人可以代之,吕蒙便很坚定地推荐了陆逊。吕蒙说:“陆逊智深谋远,识见不凡,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现在他又无甚大名气,不易为关羽所忌,更觉合适。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势,然后见机而作,可图大事。”孙权拜陆逊为偏将军右部督,代吕蒙出镇。(《三国志·吴书·陆逊传》)
陆逊一到陆口,就给关羽修书一封:
“前承观衅而动,以律行师,小举大克,一何巍巍!敌国败绩,利在同盟,闻皮拊节,想遂席卷,共奖王纲。近以不敏,受任来西,延慕光尘,思禀良规。”
于禁等见获,遐迩欣叹,以为将军之勋足以长世,虽昔晋文城濮之师、淮阴拔起之略,蔑以尚兹。闻徐晃等少骑驻旌,窥望麾葆。操猾虏也,忿不思难,恐潜增众,以退其心。虽云师老,犹有骁悍。且战捷之后,常苦轻敌,古人杖术,军胜弥警,愿将军广为方计,以全独克。仆书生疏迟,忝所不堪,喜邻威德,乐自倾尽,虽未合策,犹可怀也。傥明注仰,有以察之。
关羽接到来信,见其有谦下自托之意,心中大安,对陆逊这位年轻后生(37岁)遂不甚留意,只顾全心全意地围攻曹仁了。陆逊以智计蒙蔽了关羽,立即向孙权详细陈述了可突袭关羽的意向。报告了前线情况。
孙权决定偷袭关羽时,曾与近臣们密议,多数人都持反对意见。以治历数、知风气而闻名的吴范认为:“得之。”专典机密的骑都尉是仪认为乘机袭取荆州乃是上计,劝孙权不必犹豫不定。关羽自俘虏于禁降卒3万余人,人马骤增,粮食乏绝,关羽遂擅取孙权属内湘关储米,使孙权终下决心,决意攻取荆州。孙权用吕蒙为大督前行,使征虏将军孙皎为后继,右护军蒋钦督水军入沔水,从顺汉水逆流而上。吕蒙率军到达寻阳之后,下令所有精兵一律埋伏在船舱之中,善加隐蔽,使白衣摇橹,扮作商贾人的模样,昼夜兼行,关羽所置于江边的屯候(间谍了望哨所),被吕蒙统统收缚之,吕蒙一行渡过长江,关羽方面尚一无所知。
孙权在吕蒙率军出发前后,派人给曹操送了一封信:
遣兵西上,欲掩取(关)羽。江陵、公安累重,羽失二城,必自奔走,樊军之围,不救自解。乞密不漏,令羽有备。
曹操收到孙权的信后,征求群下的意见,司空军祭酒董昭说:“军事尚权,期于合宜。宜答应孙权为其保密,而内露之。关羽得知此讯,若还军自保,则围可速解,可坐取其利。其双方相对衔持,我可坐待其弊。秘而不露,使孙权得志,非计之上。再者,重围之中将士不知有救,若因局势危急,傥有他意,则后患不小,所以,露之使人尽知为便。且关羽为人强梁,自恃江陵、公安二城防守坚固,必不速退。”曹操听后深以为善,随即命令徐晃将孙权书信分一式两份,一份射重围之中的曹仁守军,另一份射入关羽屯营之中。曹仁守军得讯,知解围有望,志气百倍,大大鼓舞了斗志;关羽闻知后,不免心存犹豫,难以遽下决心。因为江陵、公安有兵坚守,孙权虽有志背后开刀,不可能很快破城,樊城已在重围之中,兼以水势相助,此城有必破之象,若解围而去,则前功尽弃。孙、刘同盟的瓦解,使关羽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形势。
徐晃在得到曹操的增援部队后,更是乘势寻求战机,向关羽大军及其屯营发起了攻击,声援樊城内的曹仁。说起来徐晃其实与关羽早有私谊,当年关羽勇斩颜良解白马之围时,徐晃就以种将军相从。后来在赤壁之战中,他又奉命与汝南太守满宠在汉津同关羽较量。虽然关羽与徐晃素相友爱,襄樊相敌,各为其主。有一天两人在战场上相遇,遥相共语,却无言涉及军事。两人倾谈一阵,徐晃下马宣令曰:“得关云长头,赏金千斤。”关羽见状,大吃一惊,对徐晃说:“大兄,是何言邪!”徐晃答:“此国之事耳。”于是,各勒马头,开兵见仗。
关羽在攀城外围的围头和四冢等处设有屯营,徐晃扬言进攻围头屯暗中向四冢屯发动了攻击。徐晃的猛攻,四冢屯快要被攻破时,关羽亲率步骑5000出战,结果被徐晃紧紧咬住,只得退回围堑之中,谁知,徐晃率兵追入关羽的军事屯围区内,关羽守军一时难以抵御,只得撤围退走。
起初,关羽樊城围解,关羽在襄樊的势头被扼制住。数番命令在上庸(今湖北竹山县西南)的刘封、孟达,发兵相助,刘封、孟达借口山郡初附,未可动摇,不宜发动救远,竟不从关羽号令,致使关羽在樊城被徐晃攻破时仍不见其救援,后来,刘备因其不救关羽,又借他事将刘封赐死。孟达则投降曹魏。
关羽大本营由麋芳、土仁分驻留守。麋芳、士仁都嫌忌关羽恃勇傲物瞧不起他们。麋芳在驻守南郡之初,江陵城中失火,军器物资烧坏不少,关羽狠狠地斥责了麋芳一通,麋芳心中内怀畏惧。自关羽兵围樊城之后,麋芳、士仁所负责的军需物资又供应不及时,致使关羽军中粮食不足,使他更加愤慨,曾声称:“待我还军之日,一定要收拾他们”,二人也是愈加不安。(《三国志·蜀书·关羽传》)这样一来,就为孙权对付关羽提供了可乘之机。
吕蒙率兵来到荆州,委派原骑都尉虞翻前往公安劝降士仁。虞翻致书士仁,为陈成败之势,士仁得书,流涕而降。吕蒙又接受虞翻建议,留兵驻守公安,而将士仁带至南郡,麋芳见士仁已降,也开城出降。南郡失守的消息传到关羽军中,关羽知道后方一失,给养供应无着,襄阳之围也就无有依托,遂撤围南退。曹仁及其众将见状,都认为可乘关羽之危,追而擒获之。赵俨分析说:“孙权出兵掩制关羽于后,本是担心关羽回军之后我方承其两弊,故先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观利纯耳。尔今关羽已成孤军,更直存之以为孙权之掣肘,若深入追击,孙权则要考虑他个人的利益,恐怕就要对我方不利,那样的话,大王(指曹操)必以此为深虑。”曹仁于是便不再追击。曹操在得报关羽南退后,担心诸将会追击,曾疾令曹仁勿追,一如赵俨之策。这显然是借关羽之兵玩弄的手腕。
吕蒙入据江陵后,释放了于禁及部属,尽得关羽及其将士家属,吕蒙皆有抚慰,约令军中不得私入民宅,取人财物。吕蒙手下有一人取民家一顶斗笠以覆官铠,此人是其汝南同乡,官铠又是公物,但其私取百姓之物,已犯军令,吕蒙仍垂涕斩之,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吕蒙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每日只令亲信各存恤百姓,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关羽于城中库藏财宝诸物,皆封存以待孙权。关羽南退之后,数次派人与吕蒙联络,吕蒙对关羽的使者辄加厚遇,并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关羽的使者回去后,众人都私下里前来探询消息,当得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日时,关羽军中皆无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