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轻手轻脚地各尽其职,打扫,准备晚餐。时涛问起云夕,也是轻声回复他:乔小姐刚回来不久,在房间休息。
在这一方天地,云夕除了冷漠就是暴躁,是工人畏惧和恐惧的来源。
时涛走到酒柜前,喝了一杯威士忌,望了望楼上虚掩的房门,缓步走上楼梯。
房间里窗户大开,五月的暖风吹拂着白色窗帘,夕阳的光线温柔地照射进来。地板上散放着笔记本电脑、音响、书籍和空掉的酒瓶。
云夕蜷缩着身体,面朝他这边卧在床上,怀里抱着揉成一团的毯子。白色的贴身小上衣,低腰仔裤,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时涛坐在床边,伸手去拿毯子,却被她抱得更紧,仿佛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他一点一点把毯子抽出来,给她盖在身上。
弯弯秀眉,长长睫毛,微微上扬的唇角,精致凛冽的锁骨,如兰的气息,静到极致也觉生动。
只有这一刻是好的,没有怨怼,没有不甘,没有愤怒。
这份来之不易地平宁很快被云夕的手机铃声打破。
云夕从枕下摸出手机接听,简单说了几句便挂掉,看了时涛一眼,自顾自下床走进浴室。
视若无睹,是她目前最拿手的。
那一头长发被她剪到了及肩的长度,削出了层次,却失去厚重感,平时散在肩头或是随意束起。近来在萧彦辉新开的夜总会投资成为股东之一,她便以此为由夜夜笙歌,每日凌晨一两点钟才回家,满身酒气,却能在第二天准时起床上班。
颓废,自杀一般的活法。
云夕洗了脸走出来,伸手去拿手机。
“有应酬?”时涛拦住她。
“嗯,月光。”云夕报出夜总会的名称,“今晚肖露和颜颜要过去。”她忽然冰冷地笑——勾起唇角,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你想去?”
时涛面不改色,“有时间的话。”
“改天可以把喜欢你的人约到家里打牌,一桌容不下吧?”
“比起某个人,我这只是九牛一毛。”
肖洋最近风流韵事不断,家中放着妻儿,在外有名媛、模特萦绕在身边争风吃醋,私生活怎一个乱字了得,乐翻了挖新闻的记者。
不料,云夕的反应很平淡:“他,没人喜欢才是怪事。”
“也许,但是我不喜欢你对这种人念念不忘。”时涛把手中一部崭新的手机放在床上,收起了她的,“我不想再看到他的照片,好么?”
看到她几乎就能看到‘他’的痕迹,那滋味,不是正常的男人能消受得起的。做完这件事,时涛心情轻松了一些,下楼时脚步轻快。
酒瓶横空掉落在他脚下,摔得粉碎,玻璃残渣溅到了他身上,继而落下的就是手机。
云夕拍拍手,像是手上沾染了灰尘,之后优优雅雅下楼来,经过他身边时说:“你拿走我的,我摔了你的,很公平。”
“云夕,我的耐心有限。”三两天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没有什么是她不敢摔的,这不是他爱的女孩该有的暴躁。
“难得,我们居然同病相怜。”她连头也不回,换了鞋子,开车出门。
——*——
月光夜总会装饰的极尽奢华,每一位客人都被奉为上宾。
萧彦辉说,要什么宾至如归,来这里的人是来享受来消遣的,他们更需要的是被视为上宾,所以,要让他们一进门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要让他们觉得来月光是一种炫耀。
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后来证明他是对的,夜总会自开业以来便异常火爆。
云夕得承认,男人,尤其是萧彦辉这样的男人,经营夜场的确是如鱼得水。
她和她身边的人们都变得疯疯癫癫,这个世界已经逆转。男人流连于牡丹花下,左拥右抱。她最近的名声也一落千丈,被人说成乔家放浪形骸的败家女。大家比赛一样的醉生梦死。外人才不看你经营事业的成功,他们情愿遮上一只眼,只看你如何花钱如何消遣。
云夕停车时,看到萧彦辉和最近打得火热的领舞女孩站在车前起腻,调皮地探出头去吹了声口哨,萧彦辉这才打发女孩去上班。
女孩临走前,不满地剜了云夕一眼。萧彦辉代她向云夕道歉:“太小,不懂事。”
云夕甩上车门,“死性不改,吃起窝边草了,影响多不好。”
“这事儿怪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晃得我心都碎了,就被她乘虚而入了。”萧彦辉一本正经地问:“你没发现她肤色和你一样吗?头发也和你以前一样。”
云夕也一本正经下了定论:“你真疯了。”
萧彦辉不说话,吸了吸鼻子,边走边打喷嚏。他本来就有鼻炎,最近吸烟喝酒太频繁,愈发严重了。
某天他们两个和他的医生朋友坐在一处喝酒,医生说想尽快痊愈做手术是最佳选择。萧彦辉怕怕的,问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医生就说戒掉烟酒长期服药也可。之后,萧彦辉灌下一杯法国干邑,又吸一口雪茄,叹口气说:“那,还是等我闲下来做手术吧。”
云夕和医生绝倒。
一前一后走进夜总会,一声声“萧总晚上好”和“乔总晚上好”不绝于耳。这种礼节,偶尔一次很是受用,时间长了就觉得吵,好在这里的酒是她喝不腻的。
萧彦辉说:“我几个朋友想认识你,给个面子?”
“改天吧,好么?我好朋友和妹妹在包房等着,好久没聚了。”
“是么?”萧彦辉笑,“我想去见见。”
“随便你。”在这儿,他想见谁岂是她拦得住的。
萧彦辉亦步亦趋跟着云夕。
“先去安排你朋友嘛,急什么。”云夕白他一眼。
萧彦辉瞪回去,“他们是来看你的,对我没兴趣。”
云夕在他后脑勺重重拍了一记,“不明白你滚回这边干嘛。”
“陪你喝酒,帮你赚钱,那小子不是和你分了么,除了我还有谁管得住你?”萧彦辉伸出手臂揽住云夕肩头,“做错事就得弥补,我可是有良知的好公民。”
的确是一直在弥补,只是这场合招人非议,害得她三天两头被父亲训斥,云夕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说:“赚钱是好,但你不能想个文雅的营生吗,这地方毁人。”
萧彦辉撇一撇嘴,“没可能,我哪是玩儿文雅的料。”
“还有你认栽的时候啊?”云夕像是占到便宜一样开心。
走过转角处,云夕看到时母正和服务生争论着,高声说着“我要见乔云夕!”
云夕因此笑得更加灿烂,抬手抓住了萧彦辉要收回去的大手。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亲密的姿态,走到时母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