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肖洋到乔家拜望未来的岳父岳母。
乔明远看着云夕和肖洋一起走进来时,心情忽然就明朗起来。肖洋,也许城府太深,但是,是个有担当的人,可以撑起女儿的一片天。如此,就好。
乔明远在市政府身居要职,自然要时时关注财经动向。肖洋做生意的手段,就像个淘气的孩子,时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同行对他又恨又怕,可是那些举措是禁得起推敲的,狠则狠,却没有污点,算得商海一朵奇葩。
肖洋和容莉倩的言辞、表情有些微妙,不知所为何来,也许是生意上有过纠葛吧,乔明远想。自己这方天地已是纷乱嘈杂,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揣测生活中的细节,看到女儿好,他就安心了。
云夕安静的坐在一边,手里捧着一杯普洱。她一直喜欢喝茶,不喜任何甜腻的饮品,父母喝东西倒是不大计较,这习惯也不知从何而来。父亲和肖洋聊得很愉快,烟就有点勤了。原来肖洋也会这样温和的笑着,原来他也很幽默。了解这条狐狸,是很漫长的过程,希望喜多于惊。
肖洋说了订婚宴的一些细节,又顺便和父母敲定了婚礼在十月中旬举行。云夕听到后,一口茶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被呛得咳嗽着跑了出去,身后传来三个人的笑声。真正没有天理了,都没人问她一句,她也是主角好不好?
肖洋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上车前对云夕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看着云夕依旧不满的眼神,也只是轻轻一笑。父亲随后也回市政府处理公事了,他是专门抽了时间见肖洋的。
只留下母女两人对坐,气氛有些沉闷。
“云夕,恨我吗?”乔夫人先开口了,依旧是淡然的语气。
云夕摇摇头。
“我知道你恨我,你们都不喜欢我。”乔夫人苦涩的笑,“我在这个家,其实很多余,是不是?如果只有你们父女两个,也许,会比现在圆满。”
“妈……”云夕吃了一惊,却无从安抚。
“对你,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庆幸的是,这件事的结局还算圆满。有肖洋在,妈妈再也不能左右你了。”乔夫人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吞吐间,姿势落寞,“可能的话,好好珍惜他,他对你那份心也算难得。”
这话从何而来,发生了什么?云夕疑惑的看着母亲。
乔夫人和云夕对视片刻便错开了视线,很多时候,她无法面对这个孩子,许是因了旧事,许是因了这些年来的愧疚。
云夕起身走到乔夫人面前,伸出手,“妈,你有白头发了。”她小心的拔下那根突兀的白发,拿给母亲看。
“妈老了。”乔夫人把白发拿到手里,定定地看着,竟有些痴了。
云夕亦是唏嘘不已,她坐回沙发,细细打量母亲。母亲生的婉约、端庄,与她的容貌是两种类型,多年经商后,身上多了股子精明干练,身材至今仍是轻盈苗条。似乎是这数月间的事,母亲眼角皱纹的纹路加深了,而今更是生出了白发。是美人迟暮,还是母亲心底埋藏着承受着重压呢?“妈……”云夕有些心酸的唤道。
“云夕,有些事,该怎么跟你说呢?”乔夫人看着云夕,沧桑的笑着。
——*——
云夕坐在咖啡厅里等待叶薇,脑海里不时闪现着母亲欲言又止神色,那么为难,那么矛盾的眼神,真正叫她一头雾水,好奇心空前强烈,可母亲最终还是没有道出由来。好心急,好想知道母亲压在心头的苦衷。
云夕有些烦躁,想叫服务生给她一杯酒,就在这时,她看到十余个人簇拥着肖洋走进来。他似乎只喜欢黑色的着装,今天穿的是黑色的休闲衣裤,黑色的系带鞋子。在人前,他散发出一种极为特别的气息,那气息,不仅可以是肖氏集团的总裁,也可以是黑帮团伙的首领。是了,那种气息叫做霸气,霸气,本就是亦正亦邪的一种气息。
肖洋走到她面前,双手撑住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没看够?”
云夕手指敲击着桌面,亦是似笑非笑,“不允许?”
“求之不得。”
“你来干嘛?”
“到楼上处理点事情。”
“那你去忙吧。”
“等我。”他轻吻云夕额头一下。
散落在周围的人们早已开始对他们行注目礼,更有无聊的人低声议论着,云夕瞪他,“注意点场合好不好?生怕人认不出你啊?”
他笑着,轻声说道:“公共场合就不能碰自己的女人了?你也是在国外待过多年的人吧?”
他那种“你很土”的眼神让云夕颇为受挫,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一时找不出言语来答对。
“你这样子真可爱。”他的大手拍拍她的小脑瓜,爽朗地笑着走了。
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货,云夕叹口气。
叶薇姗姗来迟,和一个男人挽着手走进来。男人和肖洋年纪相仿,三十岁左右,一双眼鹰一般明亮而锐利,普通的衬衫仔裤竟被他穿出了优雅的味道,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看到云夕,他轻轻笑了,那笑容竟如孩童般澄澈纯真。
叶薇笑盈盈为两个人介绍,“乔云夕,韩陌年。”
云夕站起来,和韩陌年握手,“您好。”
韩陌年微笑,“很高兴见到你。”
落座后,叶薇叫服务生过来,点了两杯咖啡一杯威士忌,对云夕解释:“他喝酒很凶,是正牌酒鬼。”
云夕抿一抿唇,其实她也想来一杯的。
“把她的咖啡换果汁。”韩陌年对服务生指一指叶薇。
云夕了然的笑,很细心的男人。
叶薇气哼哼的,“不喝咖啡犯困,等下还要去医院。”
韩陌年语气笃定,“不去了。”
叶薇撇撇嘴,转头看着云夕,“你那位没来?”
“他到楼上处理点事情,不用等他。”云夕巴不得那位大爷等他们离开才忙完。
“你们定下来了?”韩陌年问。
“嗯。”
“怎么,你想横刀夺爱吗?”叶薇的一双凤目微微上扬,笑眯眯的,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替肖洋高兴而已。”韩陌年打量云夕一番,“长大了,还是那么好看。”
云夕有些尴尬,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我们在哪里见过?”
“当然,我认识你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韩陌年说完,悠然自得的喝一口威士忌,全不顾身侧的叶薇已经变了脸色。
云夕希望韩陌年赶紧和叶薇解释些什么,可韩陌年根本不当回事,对叶薇轻松地笑着。男人中的异类都被她撞见了。
云夕急中生智,给肖洋发了一条信息:一分钟之内现身,救命!!!
肖洋这一次还是很给她面子,不消片刻就赶来了。他的双手插在裤袋里,步伐轻盈敏捷,无声无息,豹子一般带着警惕性。看到韩陌年,他放松下来,步调恢复了从容不迫。
“韩陌年,你做了什么?”肖洋笑着坐下来,手臂极为自然的搭在云夕肩头。
“我把女朋友惹毛了,肖太太心疼朋友,只好搬你这个救兵。”韩陌年狡黠的笑,“这样,能尽快见到你。”
两个女孩轻轻呼出一口气,相视一笑。
云夕忍不住为叶薇鸣不平,“有话直说嘛,你这手腕谁能看得穿?叶薇哪受得住这种惊吓。”
韩陌年不以为然,“还有她害怕的事?”
不害怕,是因为之前没受到过威胁而已。这男人不会以为叶薇爱得不够深吧?
“什么时候回国的?”肖洋问韩陌年。
“有段日子了。”
“上去见见兄弟们,也让她们聊聊天。”肖洋留了两个人守在门外,和韩陌年谈笑着上楼了。
叶薇不满,“他们要私聊才是真的。”
云夕笑,“我们也私聊,说说你这位。”
叶薇皱着眉,又摊摊手,“这次是失败到底了,他的职业、背景,我一无所知,有时候几天都见不着他人影,神秘兮兮的,气死人。他和肖洋很熟,你……”
“肖洋我都摸不透,更不要想打探他的朋友了。”
“你们不是恋爱结婚?该不会真是报纸上写的事业联姻吧?”
“乐观一点,你可以祝福我先结婚再恋爱。”
“宝贝,你比我还倒霉。”叶薇握住云夕的手。
“不爱有不爱的好处,不奢望也就不失望。”
叶薇赞道:“经典。”
云夕呵呵的笑,“应该是亦舒的话,被我篡改了。”
“云夕,时涛……你放下了吗?”叶薇一脸担忧,她怕云夕忍得太苦,怕她无法走出阴影。
云夕看了叶薇一眼,那抹忧伤叫人动容,她勉强笑着,“和他总算是缘分不浅,你不知道吧?他是肖洋的妹夫。”
叶薇睁大眼睛,一脸惊诧。
乔云夕,这个名字曾经一度叫叶薇艳羡,甚至妒忌。如今呢?她拥有一切,情路却太过坎坷。可见命运是公平的,再完美的人也迟早会遇到致命的伤痛。
少年时的同学一直有大把的人对云夕念念不忘,在她回国后百般打探各路消息。叶薇陆续听闻云夕有了男友,英俊、出色,又听闻她的男友娶了她的好友,女生们描述着或真或假的各种细节,语气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
两女孩久别重逢是在医院。那天,云夕苍白着脸到医院就诊,身体非常虚弱,发着高烧,从喉咙到胃部多处发炎。连续几天,她孤零零躺在病床上,像一只无人照管的受了重创的小动物。偶尔听到她接听家人的电话,若无其事的谈笑,说只是感冒,在朋友家调养,不要担心之类的话。叶薇是在那时起,开始心疼这女孩,尽心竭力照顾着她,帮她一日一日好起来,友情由此升温,逐渐的无话不谈。
叶薇了解,一年时间,走出感情的阴影,远远不够。如今又是怎么了?还要雪上加霜吗?她想象不出,时涛要怎样喊出那一声嫂子,而云夕听在耳里,又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