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摆着廊桥遗梦,中英文双译,分成薄薄的两册。一只手抢先取下了它,那人问道:“喜欢?”
“看过,所以才犹豫。”云夕笑着回答。
“我送给你。”时涛把书拿去付款,然后交给云夕。
走出书店,漫步在步行街,偶尔相视一笑。时光仿佛回到了最初,仿佛他们从未分离。她不知道他曾多少次独自徘徊在这条一起走过无数次的长街,只知道他消瘦了许多,沧桑了许多,即使他还是那么醉人的笑着,还是那么温和地对待她。
其实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关于秦颜,关于肖露,但是看着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坐到街角的咖啡厅,时涛点上一支烟,问道:“为什么不见我?”
云夕顾左右而言他,“你接手了公司?恭喜。”
“前段时间去了趟外地,回来后才知道你家里出了事。”
“没什么,都过去了。”服务生过来,云夕要了一杯威士忌加冰。
时涛要了一杯蓝山,转头问云夕:“没开车?”
“嗯,等下肖洋来接,我们去看看肖露。”云夕拿过他的烟盒取出一支烟,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有时间你也去看看她,没必要太绝情,可以试着做朋友嘛。”
他语气寥落,“那你和我呢?”
“我们,也做朋友吧。”
他笑得分外苦涩,却还是点点头,“依你,让我偶尔见到你就好。”
原是许下一生的人,如今的心愿却低到了尘埃里,气氛无端的忧伤起来。
肖洋适时地打来电话催促,云夕站起身,“改天见。”
“改天见。”他挥一挥手。
他的腕表刺伤了她的眼睛,那是她送的。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可是这么久了,他还戴着。时涛,你真的不需要这样,不值得。她在心里哀叹着,却不能流露出分毫。
到了肖家,分外尴尬,最主要的原因是肖洋那张冷漠的脸,他一点回家的状态都没有,显得比云夕还要生分。偶尔,云夕会忍不住偷偷瞪他一眼,早知道这样,傻瓜才会陪他回来。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微微一笑,似乎看到她坐立不安是件乐事。
“我去看看肖露,可以么?”云夕笑着问肖父。
肖父几乎是感激地答道:“那最好不过,肖露最近什么也不做,整天抱着酒瓶过日子。”
云夕站起身来,得意地看肖洋一眼,几乎想吹一声口哨——你自己在这儿受罪吧,我才没闲心陪着呢。
肖洋又好气又好笑地回她一句:“上楼注意,别摔着。”
云夕也不在意,脚步轻快地上楼,敲了敲肖露的房门。
“谁啊?”肖露语气很不友善。
“是我,我进去啦。”推开房门,闻到房间里浓烈的酒气和淡淡的烟草气息。肖露慵懒地卧在床上,头发剪得短短的,乱糟糟堆在头上,邋遢的小男孩一样。
“云夕,坐这儿吧。”肖露拍拍床。
云夕摸摸她的乱发,“以前蛮好看的,怎么剪了?”
肖露不好意思地笑,“喝多了自己乱剪一气,修理后就这样子了。”
“你啊,何苦呢?”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肯见我了。”
“怎么会。”
“我以为,你家里的事情是被我推波助澜到了这一步,所以,没脸见你。”
“不关你的事,真的。”云夕又拉一把肖露脏兮兮的睡衣,“去洗澡换衣服,等下一起吃饭。”
肖露一动不动,兀自惆怅着,“我忙忙碌碌一大圈,结果就是损人不利己。”
“你认为值得就好,哪有绝对的对错。快起来。”云夕把肖露拉起来推进浴室。
在看到床头柜上那张合影时,在看到肖露满含歉疚的眼神时,云夕已经原谅了肖露。内疚大于情殇,足以说明一切。何况,的确有过那种时刻,云夕庆幸时涛娶的是肖露而非秦颜。
云夕拿起相框,看到少年时的自己和肖露,两人站在街头,手拉着手,笑得纯真无邪。那时的她们,有个很没出息的愿望,想回国后一起开一间书屋,每日听着音乐看着书籍了却一生。那样游手好闲的生活,父母是绝无可能答应的。愿望的美丽,就在于你不能去完成它。
肖露梳洗完,换好了衣服走出来。
云夕撕开新书的包装,问肖露:“要中文还是英文?”
“还是英文吧,我出国的后遗症就是忘了本,汉字会说不会写,看书要查字典。”
“好,给你英文的这一半。对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你哥也来了。”
“他来干嘛?”肖露皱眉,“最不想看他那张脸。”
“搞不懂你们俩,我想要个哥哥还要不来呢。”
肖露叹气,“和他,那是又一段糗事,等我脸皮再厚些再讲给你听。”
原来事出有因,看来还有希望和好。云夕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肖洋做了什么不厚道的事情,才令兄妹关系这么紧张。
吃饭时,肖露取出一瓶白酒,没管别人,给自己和云夕分别倒上一杯,然后问肖洋:“叫我嫂子喝杯酒,你没意见吧。”话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肖洋说:“喝吧,别让她把你喝趴下就行。”
云夕知道这场合不该喝酒,但也知道肖露为什么喝,也就没反对。
肖父笑着打圆场,“今天一家团圆,我们都喝点儿。”
“对对对,我来倒酒。”肖露的母亲李琴拿过酒瓶,先给肖洋斟满。李琴其实算是很不错了,换做别人,才不会没完没了忍受肖洋的脸色。
肖洋想说什么,云夕料定他说不出什么人话,伸手掐了他一把。他握住她的手,对李琴说道:“谢谢阿姨,应该叫云夕倒酒的。”
李琴满脸带笑,“没有的事,你们多回来几次就什么都有了。”
云夕挣扎了一会儿,手心都出汗了,肖洋才松开了手。
“云夕,来。”
“好。”
肖露和云夕碰一碰杯,很有默契地喝下一大口辛辣的白酒。
“来,祝贺你们。”肖洋笑着对她们举杯,都不给人喝口茶缓一缓的时间。
云夕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细高跟鞋子,她真的很想,用力的踩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