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次送的衣服并不如叶子安的意,那所谓的一车“兰桂坊最爱的”衣服终于也没有送来。
只是这之后的几天里,妖族公子小青着人送了许多日用品过来,米粮,锅碗,菜刀柴刀等等,都非常实用。叶子安玄闲两人跑到望云山前没有做好准备,不得不送这些都很有用。两人道过谢之后也不再客气,就收下了。
只是妖族公子小青本人却再没有出现了,每次叶子安问起老服,那老服只推脱说“公子太忙。”“公子在闭关”“公子远游了”。让人生出许多怀疑,却又无法反驳。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自行修炼了。”
“嗯,公子也是这个意思。他说,以姑娘的性子,绝不会因为没有人监督而懈怠自己。”
“哼,他倒是看得起我!”叶子安气不打一处来。
索性无事,叶子安和玄闲两人就以这山洞为家。最近又得了些日用品,有玄闲动手,小姑娘帮忙,在山洞边上搭了一个茅草做盖的小木屋。
玄闲和尚左看右看,又动手给小姑娘做了一张小床,细心地扑上被子,总算有一个小家的样子了。
“好了,小安子,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什么,玄闲哥哥,你不和我一起睡么!”
“傻姑娘,都十岁了。再过几年也要嫁人了,怎么说出如此傻话来。”玄闲和尚也不怒,只是笑笑,在叶子安的鼻子上轻轻一刮。
叶子安也乐了,这时候拉着玄闲和尚的手,轻声说到,“我才不要一个人睡好房子,留你一个人睡山洞呢。”
“好,知道啦。我们小安子最乖了。那我们以后再建一个房子,这个就先让我们小安子先住。”
“不。今天就建。新的房子没有建好,我决不搬出去,决不!”叶子安声声念叨,这时候哪里是以前那个一人独战群妖的少年英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罢了。
“傻丫头。”
玄闲忽然一把将叶子安搂在怀里。他身为和尚,又比叶子安大上几岁,平素对叶子安想来很是客气,这时却有如此举动,倒叫叶子安一时也愣住。
“玄闲哥哥。”
少女并不抗拒,离开家之后,除了面前这个小哥哥,再没有人给过她如此之多的温暖。此刻,被他搂在怀中,听着少年的激烈心跳,更让人觉得心中踏实无比。
“丫头,我要走了。”
“你,你要去哪里?”
叶子安话一出口,这时瞬间明白。面前的少年是要去找自己的师傅——真正的玄虚和尚。
“我,我要回感业寺。我这次离开寺庙已久,只怕师傅要担心我。我要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走?
那你要去多久?
那你会不会回来?
叶子安心中其实一闪而过有千百个问题,面对自己这段时间生死与共的好哥哥,她如何舍得。但是每一个问题,她都不忍心再问。
虽是小小少女,已通人情,人间最苦,莫过别离。
“小安子。”
“嗯,你走吧。我没事的,我一个人在这边也能过。你看,我对自己的身上的功力掌握得越来越好了。而且,还有小青,和老服他们照顾我。你,你还在临走之前给我搭了一个这么好的房子。玄闲哥哥,你,你放心地回去吧。”
叶子安说了一大堆话,来证明自己可以的。但是眼泪,始终忍不住地落下,十岁的小女孩,已经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乡,如今又要离开她最好的朋友。
“小丫头。我,我。”
玄闲想要安慰叶子安,事先他早已想了许多安慰的话语,如今,却是一句也说不出了。只是更加紧紧地抱着面前的女孩。
“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而且,我会证明,你不是那个克亲克国的祸世妖星!”
少年一脸坚定的神情。
“我会让你回到父母的身边,我会的,小安子,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我会做到的。”
“玄闲哥哥?”叶子安原本以为少年只是想师傅了,所以要离开自己,如今听到少年的话语,才明白他对自己的事情是何等关切。
“玄闲哥哥,谢谢你。”
“傻姑娘。”
这时的感业寺中,玄虚老和尚正闭关苦修,忽然他灵台一闪,心中拂过一道佛念。
“贪狼遇紫薇,这一局,究竟该如何分辨呢?天下间有谁能解呢?”
他的脸上带着佛者从容的微笑,缓步度出了房间。弟子们见师尊今日提前破关而出,都很惊讶,连忙向他问候。玄虚老和尚微笑回礼,却并不停留,只跨步前往戒律院。
“见过主持!”
“师弟你何必客气。”
“礼数不可废。”
“我们身在佛门,需知俗世万事为虚,唯一一颗心清明足以。你正是因为固于俗礼,所以才停滞不前啊。”玄虚和尚与戒律院长老,玄刚两人份属师兄弟,但是两人进阶略有差距。玄虚也不客气,当面指教于他。
玄刚其实也懂这个道理。可是他出生军旅,虽然看破一切归隐佛门,但对于礼仪戒律等等还是万分看重,所以才苦修而进展不快,只是他本人也无从下手。这时也坦诚承认了,“谢谢主持师兄教诲。主持师兄今日早早破关而出,可是有要事么?”
“哎。”
玄虚和尚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
“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看破俗世。我佛慈悲,以拯救世间疾苦为己任。我的弟子,玄闲和尚,前期日子我令他前往叶家村历练,如今。。如今。。”
“可是他遇上了什么危难之处?又或者。”玄刚长老佛法高深,自然知道玄闲和尚的来历。“他乃是贪狼星星命,又身兼佛法,若是坠入魔道,只怕是大唐有难,我感业寺也将丢尽颜面。”
“都不是。”
玄虚和尚睁开眼睛,双目之中闪出两道彩光,在二人面前顿时现出一道画面。画面上一男一女紧紧相拥,那女子不过一个稚童,却眉目清秀,此时黯然泪落令人心折。而那少年则在发着什么誓,似是要说什么“白头携老”之类的话语,这少年光溜溜的头,一件不得体的僧衣,却不是玄闲又是谁。
“这孽障,竟做出如此有辱师门的事来!真是枉费我等一番苦心教导!”
“玄闲身负贪狼星星命,又出生皇家,或许贪狼遇紫薇之局正应在他身上,善恶难定。你切记不可强逼于他,只须将他带来见我即可。这一去,乃是妖族聚集的望云山,师弟你万万小心!”
“师兄不和我一起去么?”
玄虚和尚一声长叹,他的身形忽然一阵模糊,“老朽时日无多,只好麻烦师弟走这一趟了。如今,我尚在闭关,你所见的我,不过是一个影像罢了。”
说话间玄虚和尚竟然有如一道烟云般消散不见了。
所谓俗世皆镜,唯心清明是真。玄刚长老为眼前的景象诧异不已,心中哀叹师兄虽然修为高深,终究难抗天命。
这时也不多想,即可动身,带上几个精干的弟子,便启程前往叶家村,望云山寻找玄闲。
而此时的玄闲对千里之外的感业寺一无所知,他一心所想的,是要安排好即将孤身一人的叶子安。
“小安子,以你的身手,要在这望云山生活,其实并不难,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玄闲和尚面带忧愁。
“嗯,那你担心什么?老服,小青他们虽然是妖怪,但我看他们并没有恶意。而且,实在打不过,我可以跑啊。你忘了,我现在可是比猴子还擅长爬树呢!”
“不,我是担心你体内的妖性。”
听到“妖”这个字眼,叶子安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恐惧。她忍不住想起那夜与妖族少主在高山之上的对话,还有自己那双目通红,形如野兽般的模样。
“你越是和他们靠近,我越是害怕,你难以控制自己。可眼下的环境又实在不允许你离开这里。我思来想去,唯有传授你佛门心法。”
“佛门心法?”叶子安一惊,“我,我已经把僧衣脱了啊。”
前些时候叶子安倒确实穿着玄闲的那件僧衣,也经常被人取消是女和尚。可是上次练爬树时弄破了,后来小青让人送来了新衣,叶子安便没有再穿了。
“哈哈。”玄闲一笑,“你还记得那天我在林中修炼的法门么?”
“我记得,那一日,你身上佛光乍现,我要靠近,还被狠狠电了一下呢。”
“正是,这套心法,乃是我师尊,玄虚和尚所创,正是达摩祖师的无上心经秘法。这套心法不仅是玄门最上乘的秘法,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帮助你克服你内心的波动,让你不会被妖性控制!”
“嗯。好!我学!”叶子安不假思索就点头了。
玄闲和尚露出欣赏的表情,他也是说教便教。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玄闲和尚佛音轻唱,叶子安凝神静听,运起体内精元,细心领悟经文妙处。
可这时,她的眼中忽然红光渐强,额头冷汗直落。
“玄闲哥哥。我,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