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夫走卒之辈,牵一发尚且动全身,更别说皇上遇刺这等大事。事发后,以殿帅府潘正为首的三衙兵马连夜缉查刺客,有余党嫌疑者尽皆捕捉入狱。京师重地,不比地方,掌管京城治安缉拿匪盗的机构,除了殿前司的军方人马,还有开封府、以及主管全国刑狱的刑部大堂等。整个京城,凡是涉职抓贼的机构,全部动作了起来。
京城各家各户,前番禁军才过,后晌官差又来。林冲一家三口,父亲林开山在半夜时被殿帅府的人马抓走,母亲却在天明后被刑部官差抓去,剩下林冲还在被开封府街头巷尾的追查。与林冲一家相似人户,大有人在。各个衙门深怕事情牵连到自己头上,再加上邀功求赏的心思,可谓是层层抓捕。整个京城风声鹤唳,街头巷尾满是骑兵走卒。
好在曹家得了林冲的消息,曹景又是刑部侍郎,有曹景的担保,没花什么功夫,林冲的母亲便被放了出来。未免骚扰,林冲的母亲林张氏一出来就被接到了曹家。只是林冲的父亲林开山牵连甚深,殿帅府不肯轻易放人。虽说如此,但有了曹家的担保,林冲的父亲林开山在狱中倒是少受了不少苦,林冲本人也被开封府销了案。
按下京城上下如何鸡飞狗跳不表,单说那开封府尹蔡京。
当日御前比武,开封府尹蔡京也是陪驾官员。曹安近前面圣之时,他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曹安的相貌可不就是那正在缉拿的朝廷要犯?!有端王爷的手书丹青,蔡京当时可是一一过目的。
能陪伴圣驾的官员都是正四品以上的朝廷各部要员,整日里不是朝堂,就是各部府堂,案牍劳形,进出坐轿,对于缉拿宵小这些杂事,既不过问也不会关心。身为刑部侍郎的曹景,在处理公文的时候,倒是在案犯的花名册上见过‘赵安’之名,可面对天下众多的刑狱各案,早已是看过就忘。他的妹妹徐王妃曹玉卿虽知道曹安的根底,却根本没告诉过他。
所以当时除了蔡京和公主赵佩以外,没有一个人‘认’出曹安。
为官之道,步步三思。这曹安是曹家的人,而端王又不在场,怕是个巧合也说不定,所以即使蔡京有所怀疑,也隐忍没发。蔡京只知道曹安偷盗了端王赵佶的东西,却并不知道事情的根本原因乃是跟公主赵佩有关。
后来曹安大受皇上青睐,掌管了内殿直,这也让蔡京吃了一惊,更是没敢轻举妄动。等到御前比武散场,蔡京回到开封府衙的官邸后,心里就琢磨着是不是去端王府上一趟。在对比了各种利害关系之后,蔡京还是留作了静观其变。此事我不说,自有人说!
吃过晚饭后,长夜漫漫,无聊消遣,灯下把玉足,怀中玉人粘。蔡京正搂着新纳的小妾亲热,却接到了消息,皇上遇刺!蔡京闻讯自是震惊不已,细问之下,得知皇上无恙,系是军中奸细所为,便稍稍安了心,随后便琢磨起‘军中奸细’来?这一琢磨不打紧,他的脑中直接显现出一个人,莫非是曹安这厮?蔡京豁然起身,怀里的小妾一声惨叫掉在了地上。
刺客若是曹安,往小了说,他蔡京有知情不报,玩忽职守之罪,往大了说,他就是谋逆,罪诛九族!蔡京一瞬间脸色煞白,揪住报信的人连声问道:“刺客可是曹安??”
“不是!殿帅府的消息说,新科武状元护驾受了伤,性命怕是不保!”
不仅不是刺客,反而护了驾。蔡京听到下人的回话,长出了一口气,定下心神擦了擦额头彪出的冷汗,吩咐开封府下的人马立即全城戒严。
这曹安是曹家的人,怎么会是刺客呢?我刚才也是鬼迷心窍了,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蔡京自嘲的笑了一下,扶起一边哀哀凄凄的小妾,好生安慰了一番。此时此刻,我也得动动身,呆在府里搂着小妾,好是好,却会落人口实。眼下二更不到,端王府里倒是个热闹去处,一来打听事情,二来也好消遣!蔡京想到此,便叫人备轿,朝着端王府行去。
到了端王府前通报过后,那端王赵佶竟然亲自来迎。蔡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佳,尤其是书法,声名遐迩。赵佶与蔡京私交甚好,平日里多有来往。赵佶一边把蔡京往府里引,一边笑道:
“本王与十公主正提到你,没想到你就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十公主就是徐国长公主赵佩,因为是神宗最小的女儿也是第十个女儿,日常往来里,亲近之人多称呼她为十公主。
遇到十公主,蔡京并没怎么意外,众人皆知十公主跟端王亲近,多半时间便是在端王府里居留。不过公主对端王提起我,是怎么回事?蔡京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公主也是见过‘赵安’的,今日御前陪驾公主也在场,她一定跟我一样对曹安起了怀疑。
到了端王府的堂上,与赵佶坐下后,蔡京开口便道:“皇上遇刺,王爷可知啊?”
“什么?”端王一惊。他平日游乐好玩,对朝政并不在意,所以这皇上遇刺的消息,他此刻方知。
蔡京笑道:“王爷勿惊,皇上无恙,只是曹安护驾身负重伤,命在顷刻!”
“曹安?可是那新科武状元?”
赵佶还没开口,珠帘晃动间走出了十公主,想来她一直在偷听两人的谈话。
“正是!”蔡京起身给公主见礼。
“啊?”
得到蔡京的确认,端王爷和十公主显然很是惊讶。
随后三人你来我往,互相询问间弄清楚了一些事情。蔡京证实了曹安就是“赵安”,赵佶兄妹也清楚了皇上遇刺的内部情况。
“天色不早了,蔡京告辞!”
见蔡京要走,端王连忙起身笑道:“蔡大人且慢,曹安忠君护主,乃是忠良。我看‘赵安’一案就暗自结了吧!”说完看着十公主。
曹安的名声大噪,这案子要是不结,迟早会捅到皇上哪儿去。到时候撕开面纱,赵佶和十公主的脸上可就不好看了。先前蔡京没来之前,赵佶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十公主不同意罢了。如今变故突起,曹安死了!(中了牵机线无人能活,在王爷公主的眼里,曹安就是死了)
十公主见赵佶望着她,便点头道:“就按皇兄说的做吧!”
端王说完还征求十公主的意见,倒让蔡京有些诧异。莫非这事儿跟十公主有牵连?蔡京笑道:“王爷宽宏大量之举,蔡京佩服!开封府结案容易,但是刑部那里??”
赵佶笑道:“曹景是刑部侍郎,这事还要我们操心吗?且不管它。”
“王爷说的是。既如此,蔡京这就回府!告辞。”
蔡京去后,送人回来的赵佶来见十公主要连夜回宫,便上前阻拦。
“夜已经深了,既然皇上无恙,明日再进宫不迟!眼下不同往日,四处宫门紧闭,你这一去,怕是得好一阵闹腾!”
十公主叹了口气道:“牵机线真的无药可解吗?”
赵佶点点头道:“若真是牵机线,怕是没得救了!”
“可惜了他那一身的本事!”
“怎么,他死了你不是正好称心吗?”
“唉,懒得跟你说!”
见公主领着奴婢们走远,赵佶身边的一个小厮出口道:“王爷,新科武状元真的是曹安?”
赵佶看了看小厮笑道:“高俅啊,你听了一晚上还没听懂吗?”
“听是听懂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小厮便是高俅,就像命中注定的那样,他因为球技不错,被赵佶留在了身边,深得赵佶的喜欢。只是十公主却见不得他,见一次都要打一次(当做曹安打),后来打的少了,却也是整日的麻烦不断。所以高俅对十公主是怕的要命,只要是十公主在场,他都顺着墙角走。
赵佶笑道:“本王也觉得不可思议!”
嗤啪——,一台高照的红烛灯芯,爆出了灯花。高俅看着灯花,喃喃道:“王爷,我怎么觉得曹安死不了呢?”
“死不了?”
“嗯,只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