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高悬,金风送爽,马夹河滩上的芦苇高低起伏。随着一阵马蹄声的靠近,芦苇中受惊的小鸟,啾啾的飞向远方。
三匹马靠着河岸奔驰,曹安的心情很好,一马当先。义父没有让他失望,不仅对横刀没有丝毫的贪恋,还收下了鲁达当义子。这让曹安十分的意外,义父这不是收义子收上瘾了吧?曹安一扭马头,来了个人仰马嘶的帅气“飘移”,回身对鲁达笑道:
“咱们先前还说拜兄弟呢,没想到一转眼你这个哥哥成弟弟了!”
鲁达骑着马哈哈笑道:“管他哥哥弟弟,合该咱们是兄弟。”
鲁达进门晚,按照规矩,他得认曹安为兄。曹安本想为难他一下,没想到鲁达压根不在乎长幼的次序。鲁达今年二十三,我今年十三,加上后世活上的年月,我比他大多啦,他喊我哥哥也是应该的,我也没什么得意的。
“驾——,”
曹安打马一鞭,向着七里沟的方向奔去。鲁达和赵刚驱马紧随其后。
一路趟水穿林,紧行慢赶,大半个时辰后,三人渐渐到了七里沟地界。七里沟背靠太行山的余脉墨山,一条如玉带似地河流,慢慢的趟过全村,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坡上坡下坐落着零散的人家,近处的河里有些妇女正在浣衣。好一个宁静安详的田园风光啊!
向洗衣的妇女们,打听了刘老根的住处,几人没行多远,就来了刘老根的家,独门独院,两间破败的泥坯房,上铺茅草顶,房外有旧毛竹围成的栅栏,院子里有两只母鸡正在啄食。曹安下了马,让赵刚把马匹系在门外路边的小树上。
“有人在家吗?”
门开了,屋子里走出一个年纪三十岁左右,面向十分淳朴的农家男人,衣服上虽然满是补丁,但很干净。
“你们是?”
这次为了一探究竟,三人都是身着便服,曹安上前拱手道:“请问你是刘老根吗?”
那农家男人点点头道:“正是。”
“那就好,”曹安指着鲁达腰间的横刀问道:“你可认得此刀?”
刘老根笑道:“怎么不认识呢?我一出来,就看出来了。你们一定是来问还有没有同样的宝刀吧?”
鲁达上下打量了刘老根一眼,瞪眼道:“宝刀?看样子你不傻啊,为何却把它当破烂卖?”
刘老根正要说话,却听屋子里传来一位老妇人的话语,“老根啊,外面是谁来了?”刘老根忙朝屋子回话道:“娘,还在问话呢?还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
那老妇人又道:“寒屋简陋,他们不嫌弃的话,就请他们进来说话吧!”
刘老根拱手道:“几位可否里面谈话?请!”
原本以为是个傻不拉几的农村愚夫,没想到言语间有礼有节,这让曹安三人有些意外。曹安几人进了茅屋,只见土炕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艰难的挣扎着起身。
“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躺下。”
刘老根赶紧上前扶着老妇人,老妇人推开刘老根的手,颤颤巍巍的起身道:“有贵客到访,怎能让人嗤笑我们不识礼数?你让开!”老妇人来到曹安几人的面前,挨个打量了一番,又把目光落在曹安的脸上,附身一礼道:“老妇人刘秦氏,见礼了。未请教?”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虽然病容满面,但是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衣着简朴干净,丝毫没有一般农家老婆子的蓬头垢面,加上她言语间的分寸礼数,让人分外起敬。“老夫人莫要多礼,”曹安赶紧上前扶起老妇人,顺手拿过靠在床边的拐杖递给老妇人,笑道:“在下曹安,这两位是我的兄弟,此次冒昧打扰,该是我们致歉才是。老妇人快请坐下说话!”
老妇人被曹安扶着坐下后,仔细端详着曹安,笑道:“真是个好后生啊,唉,家里贫寒,别说茶水,连多的椅子都没有,让你们见笑了。”说完对一旁的刘老根训道:“老根啊,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院子里的木墩搬两个进来?”
“我来,我来。”赵刚跑出来搬了两个木墩进来,与鲁达一人一个。
见几人坐下后,老妇人笑道:“恕老夫人多嘴,不知曹公子是何身份啊?”
站在老妇人身后的刘老根闻言皱眉道:“娘,你这是干什么?”
“你别插嘴!”老妇人对着身后的儿子拄了一下手里的拐杖,又回头笑呵呵的看着曹安。
曹安笑道:“我没什么身份,此次来……”
“是为唐刀而来,对吗?”老妇人扫了一眼鲁达的腰间,又炯炯有神的看着曹安。
这老婆婆真的不简单,此次恐怕真的要有所收获了。曹安心跳有些加速,笑道:“老夫人眼如明炬,在下正是为唐刀而来。”
老夫人刘秦氏道:“老身若是没猜错的话,你们该是军营中人。”
啊,这你也知道?曹安三人面面相觑,这也太神了吧?赵刚奇怪道:“你是从何得知?”
听见赵刚的问话,老夫人的笑容更多了,仰天叹了口气,缓慢道:“有心人,天不负,天不负啊!你们不用奇怪,老身让我儿卖刀给‘百炼号’的时候,就曾明言:若是卖给军人,就按废铁卖,若是卖给豪绅就按宝刀卖。那‘百炼号’的掌柜满口答应之后,我儿才卖与他。”
“啊?”这老妇人的话语怎么就让人听不懂呢?
见众人疑惑,老夫人又笑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老身算算,也就在这几日了。若是无人来访,就是苍天无眼,若是有人来访,就该当它出世。”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曹安疑惑道:“老夫人话中有话,恕晚生愚昧,请明示!”
老夫人笑了笑,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一百五十多年前,各地诸侯凭借兵马强盛,纷纷割地自据,裂土称王。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人伦颠覆,父子相残,兄弟相隙,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刘家的先祖刘洪,在混乱的世道中长大,自小精通武艺,弓马无双,眼见群魔乱舞,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十室九空,山野间人肉相食,白骨累累,便发誓要澄清环宇,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投靠后晋以后,凭借着勇武很快成了统兵的将领,为了统一天下收复群雄,继而南征北战。岂料后院起火,还没来得及回兵,已经改朝换代。
以暴制暴,连年征战,世道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的混乱,接到后方的消息,本就有些心灰意冷的刘洪,顿时心凉如冰,便领着剩下的残兵败卒,辗转到了七里沟。此地有山有水,沟壑纵横,绵延七里,风景如画,背靠墨山,能守能攻,于是便在此地安营扎寨。澄清不了环宇,保一方平安也好,从此,刘洪苦心经营七里沟。七里沟得到刘洪的庇护,惶惶不可终日的流民闻风而来,渐渐成为乱世中的桃花源。
就在这些逃难的流民中,也不乏藏龙卧虎之辈,见刘洪爱民如子,便进献《陌刀图录》。这《陌刀图录》乃是大唐军事绝密,官方文书中也鲜有记录。陌刀是唐刀中不朽的神话,外人只能看其貌,观其利,不能窥其究竟。何为陌刀?柄长两米,刀身一米,形如巨剑,两面开锋,锋利无比,坚韧异常,乃是弹簧钢所铸。陌刀是大唐重装步卒兵团的制式装备,是汉家天下专为对抗西部、北部的夷族骑兵所造,集历朝历代铸造兵器之精华。陌刀成就了大唐步卒的传奇,在上千年步兵对抗骑兵的弱势中,首次以步战称雄。
手持五十斤上下的陌刀,身穿五十斤重的重甲,再拿十五斤重的盾牌,至少两千人为一方阵,结成一道人为的“铁城””,迈着整齐的震天响的沉重步伐,随着号声鼓点,吐气开声,层层推进,犹如光墙。伴随着陌刀阵的,往往还有两翼压阵的大唐轻骑兵。
草原部落以骑兵取胜,不管是骚扰迂回的轻骑兵,还是突击凿穿的重骑兵,面对这样缓缓前进,气势骇人的大唐军阵,犹如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夷族骑兵的奔射,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可惜陌刀阵有坚不可摧的盾墙。陌刀队的盾牌下尖上凹,大体呈若‘V’形。上面的V形凹口,不仅可以架陌刀,还可以叠加盾牌。整个竖起盾牌架起陌刀的方阵犹如裹满铁皮的坦克,沉重缓慢,而又毫不留情的前进。大军过后,草原上的杂草,一年不生。
陌刀手面对敌方骑兵的冲锋,漠然不理,只是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前进,在前进。骑兵为了发挥冲击力,阵型往往呈锥形,但是三米长,锋利无比的陌刀,足以绞杀一切冲上来的马匹,至于落马的敌兵?他们连同己方受伤倒地的士兵一起,被补上队友后又构成的整齐无缺的陌刀阵沉重的步伐毫不留情的活活踩死。
重骑兵的凿穿,如果冲不散陌刀阵,那么速度迟缓的他们,下场会很惨,等在后方的弓弩手,以及陌刀形成的刀墙,会将其层层绞杀。至于轻骑兵的援兵?大军两翼的轻骑兵会骚扰,会迂回。‘坦克’后面更多的轻步兵,会合围。
轻骑兵灵活多变,往往会避开直刺的陌刀,斜着冲,此时陌刀手一点都不慌忙,只需把刺出的陌刀收回,紧紧的夹在肋下就行,等着靠近的马腿自动装上锋利的刀刃。陌刀手使用陌刀,除了在架着的盾牌上反复的朝着斜上方刺出,就是收回来左右小距离的摆动,利用两边开口的锋刃切割马腿。除了这两个动作,别无其他,他们主要就是保证方阵,或者圆阵的协调和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