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临出门的时候又听见皇后又叫住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先是心中已经憋了很久,缓缓才道:“我知道你和佟妃素来交好,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记住我一句话吧,小心佟妃!”
宁德把手扶在门边上,默默地并不应声,终究也微微叹了一口气,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芸蓉早已是吓得慌不措手,不知该是如何是好,一切单凭宁德吩咐,见宁德一走就立刻出去召了太医进来,才一转身,就听见皇后微弱的呼喊:“芸蓉,芸蓉…..”
芸蓉立刻返身回来,跪倒在皇后床头,啜泣着问:“娘娘,奴婢在,奴婢在。”
钮祜禄氏挣扎着要起身,颤抖着问:“是皇上要来了么?”
芸蓉用力点了点头:“是,娘娘,德主子已经去找皇上了,皇上马上就来,您别急…..”
钮祜禄东珠一把推开芸蓉,沉声道:“你扶我起来,我不要皇上见到我这副样子,你过来,帮我好好的打扮一下。”
芸蓉哭着忙要来阻止,东珠狠狠地说:“我人还没走呢!你就不认我这个主子了是不是!你!扶我起来!”
“娘娘!”芸蓉跪在地上,心痛无比,却扭不过皇后,只得命了三四个宫女扶过皇后到梳妆台前坐下,皇后要说是坐在椅子上还不如说是靠在芸蓉身上。钮祜禄氏膝下无出,这无论是先前的承禧殿还是封后以后的搬进来坤宁宫,里里外外一直都是芸蓉在照应,所以芸蓉在皇后心中的地位甚是特殊。
皇后在妆台前坐了,红木螺钿拼出百鸟朝凤图案,清亮的镜子照出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那周边几只明晃晃的金凤映得甚是刺眼。她厌恶地闭上眼睛:“还等什么,化吧!”
芸蓉无奈地朝平时专为她化妆的宫女阿离递上个眼色,于是她娴熟摆弄起桌上一溜儿摆着几只越窑青瓷圆盒,什么则天玉女粉、太平公主桃花粉、太真红玉膏,都往脸上抹,看得人眼花缭乱,阵阵香气扑鼻。
阿离的手甚是巧,加上芸蓉按照钮祜禄氏的吩咐又为她穿上鲜红的五彩云九金龙的朝服,一番装扮下来,居然看不出一点病笃的痕迹。
其实皇后越在病中越不敢懈怠自己的妆容,早前还不是病得这样厉害时,她就已经习惯天天盛装打扮了,钮祜禄东珠丝毫不愿让别人看到一个病容惨淡的皇后,失去别人的尊敬。她的病迟迟难愈也多是由于她自己病后仍旧强撑着不肯放手让权于佟妃来打理后宫,未能得到好好休息调养的缘故。
现在闻得皇上要来更是命太医用对自己用下虎狼之药,强打精神,断不能在御前失了眼去。
玄烨闻得宁德来报,听说皇后已经醒来的消息,忙立刻起驾奔赴坤宁宫探望。
到了坤宁宫却见皇后已经梳妆完毕,一袭锦衣华服,仪态万千的端坐在主位上,免不了大吃一惊,忙抢上前去,扶住皇后,关切地问道:“东珠,你怎么坐起来了?病好些了么?快,朕扶你回去躺好。”
皇后用手止住玄烨,微笑道:“皇上,臣妾有些话想要对您说,要是今日不说,只怕以后就没机会了。自从康熙四年和赫舍里姐姐一起服侍皇上,皇上待臣妾一直是爱重有加,只是臣妾无德,一直一来没能为皇上留下一个后嗣,有愧…..”她说着说着突然咳嗽起来。
芸蓉忙递过一杯水来,却被玄烨接过去,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喂给东珠喝。
东珠这样近距离地看着玄烨,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龙诞香,心里一阵酸楚,有多久没能与皇上这样亲近了,看着玄烨俊逸的轮廓,心痛自己的双眸,她勉强地一笑,倘若就能这样死在皇上的怀里,人生也无憾了,当年……当年……赫舍里姐姐是不是也是这样走的?
她的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原来自己和皇上一样都没能放下她啊,自己心心念念的不也是要样样比她做得更加出色么?
她伸出形如枯槁的手拉住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