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纳兰性德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西六宫之一的永寿宫在月华的照射下琉璃色的砖瓦泛出淡淡的光晕,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中显得尤为安静,夏末秋初,偶尔间或有几声蝉鸣也是迟暮之声,听来倒是竟有些苍凉的意味。
永寿宫的主人是大阿哥胤禔的生母惠嫔那拉氏汐玦,不同于她的堂兄纳兰性德的才高八斗,她只是深宫中的一个小女子,秉质柔嘉,论才情不抵德嫔,论貌美也稍逊于荣嫔和宜嫔,幸亏在康熙十一年的时候生下了身体健康的大阿哥胤禔,作为这个宫中资料最深的女子之一,就这样平平稳稳地走过了将近十年的风波。
她看着孝诚仁皇后难产,逝去;看着孝昭仁皇后得势,封后,然后一病不起;看着一个又一个和她当年一样青春年少的豆蔻女子入宫,得宠的得宠,如德嫔,宜嫔;失宠的失宠,连名字也没有留下一个。
微微的烛火跳动了几下,映的桌边人的影子也抖动了几下,看着她映在灰霭色的墙上的影子飞针走线,那灯影中的人犹在娴熟地刺绣,不过也是打发时间罢了,不然漫漫的长夜要自己一个人如何渡过,永和宫那边最近热闹得很,德嫔和那个成常在都是怀了孕的啦,自己身为嫔主又是姐姐的身份,自然也得意思意思,就是冲着佟妃的脸面也不能落在别人后头,这个后宫就怕出头,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是这个意思吧?礼不能送得太贵重,贵重了招摇惹眼,又不能太轻,太轻了恐遭人心疑,若是能亲手綉个什么小玩意儿送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可惜自己手拙怎么也绣不出一样能入得了眼的东西。
这种精细活自己总是没有天分,若不是闲来无事做着玩玩终究还是难登大雅之堂,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望着红烛怔怔地出神:上次荣嫔怀孕便宜了德嫔,让她乘机得宠,后来德嫔怀孕不能侍寝的时候,便宜了宜嫔,让她也怀上了龙种,德嫔这次怀孕大概是想着肥水不让外人填吧,所以一心扶持起成常在,不过这个成常在也真是宜胎相啊,这才几天就怀上了身孕,这样一来,德嫔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不知这回会便宜到谁了呢?
荣嫔么?风水轮流转,也该转到她了,皇上一向宠她,不然也不会让她连连生了六个孩子,只是她命不好六个孩子只剩下了两个,就两个还和自己的禔儿一起被抱走了。不过自从那以后皇上似乎很少翻她的牌子了,眼看她的身子骨也似乎不像原来那么好了,总是听到风声说元和殿经常请太医过去看望,若不是还有往日的恩宠余势和三阿哥这个嫡亲骨肉在,她也风光不了多久了吧?
那么就剩下宜嫔和端嫔了。端,宜两个性子说到底竟有些相像,不过到底一个年轻新鲜点,不过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要图新鲜那不还是有个孝昭仁皇后的妹妹在那呢?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猜不透这事,也唯有苦笑而已。
不过难道我就没有机会了么?她心中腾起一股子的希翼。原来有孝昭仁皇后在上面压着,自己不敢过分地造次,可是如今自己是什么身份?六嫔之首,外有明相,内有胤禔,还有皇上的旧念,要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难道自己还争不过那些黄毛丫头么?
烛光中,汐玦原本一张端和柔静的脸此刻看来泛起点点潮红,她的心被她自己的一袭所想止不住地烦躁起来,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甚至有些害怕,怕自己身边的宫女能在这分外寂静的夜晚听出她的心跳声来。
好在廊檐下传来几声悉悉索索打破了这里屋里令人不安的宁静,外好像是有两个宫女在低声细语着什么,于是她向立在一边的宫女喜鹊招了招手:“去看看,外头是什么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