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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活,怎一个难字了得

刘常明一手捂住鼻子,一手在柜子里翻东西。王朝东没做声,帮他找出纸盒子,然后问他:“要什么?”

“给我找找棉球。”

王朝东在纸盒里扒拉几下,没找到棉球,就随手扯了一截卫生纸,卷了卷塞给刘常明。

刘常明边塞鼻孔边无奈地说:“出去还车,人家以为是我偷的,说不清楚,就……”

“老头儿,你真他妈缺心眼啊。”安浩天道。

刘常明看了他一眼,说:“安子,让你交伙食费,可没让你去搞歪门邪道。”

“咱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正道上来的。”王朝东说。

“走邪道不是又得进去吗?安子,你上次就是因为盗窃进去的,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呀?”刘常明道。

“我走什么道,你管得着吗?”安浩天道。

“老头儿,你还真是多管闲事,安子是什么料?老爹是警察都管不住他。对吧,安子?”王朝东嘲讽地说。

“大哥,你就笑话我吧。”

“成,还能听出是笑话你呢。”王朝东冷冷地说。

张力明开着车,何丽萍坐在副驾驶位上,“晚上想吃点什么?”张力明边开车边问。

“回家吃吧,老在外面吃挺浪费的。”

“这不看你忙了一天,怕你回家做饭累嘛。”张力明体贴地说。

“怕我累,你就学着做饭啊。”何丽萍笑着说。

张力明得意地笑着说:“不瞒你说,我还真学了,可做来做去,都不如你做得好吃,手艺拿出来怕你笑话!

“你有心就行了,我怎么会笑话你呢?”

“我有没有心,你不是最清楚吗?”

何丽萍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何丽萍犹豫了一下,问:“力明,你们公司还有空缺吗?”

“给谁找工作?”

“王朝东被李青松开除了,你给他安排个活儿吧。”

“你还挺关心他的。”张力明道。

“也谈不上关心,我就想看着他能有个好的出路。”

张力明看看何丽萍,沉默了。

“力明,过去是我对不起他,现在我想帮帮他。”何丽萍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解释道。

张力明心里有些不舒服了,微微提高了声音,“谁对不起谁啊?丽萍,你别搞错了,是王朝东对不起你跟文文!”

“可毕竟是我提出了离婚。”

“不离婚,还想等他十八年啊,他值得你等吗?”张力明有点生气。

何丽萍不说话了。

张力明沉默片刻,又说:“丽萍,你想帮他,我理解。不过你要想清楚,帮人得有个限度,你给他钱、给他找工作,回头是不是还得给他找房子啊?”

“你怎么知道我给过他钱?你找过他?”何丽萍听出张力明话里的破绽,质问道。

“是,我是找过他,我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打搅我们的生活。”张力明有点懊悔,但还是承认了。

“我们这不挺好的吗?他没有打搅我们,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何丽萍有些不高兴地说。

张力明也不高兴了,“你跟我在一起,却成天想着他,这叫好吗?”

“你要是觉得我成天想着他,可以不再来找我。”何丽萍生气地说。

张力明不说话了。

“停车,我想下去走走。”何丽萍突然道。

张力明只好停了车,口气软了下来,“丽萍,算我错了,是我想多了,我给你道歉。”

何丽萍没有说话。

“可你越是这样,越会让我多想啊。”张力明继续道。

何丽萍也缓和了语气,“张力明,我跟他结束了,十八年前就结束了,我不想往回走,也不会往回走。”说着,她拉开车门下了车。

张力明忙问:“你要去哪儿?”

“我就想一个人走走。”

“心情好些就回来找我,我在这里等你。”

“谢谢,你还是先回去吧。”何丽萍有些感动,但还是拒绝了。

安浩天和王朝东去了大排档,桌子上放着一些烤串和两瓶啤酒,安浩天大口大口地吃着烤串,王朝东却没动。

“大哥,你不饿啊?”安浩天问。

“还好。”

安浩天又吃了口烤串,口齿不清地说:“你们真不是一般人,都吃两天开水煮白菜了,还能撑着。你看看,在老头儿家住了几天,我的小肚子都下去了。”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王朝东说。

安浩天不屑地说:“真是没见过比老头儿更抠门的。”

“可是为了口吃的就小偷小摸,你也太没出息了吧?”王朝东有些讽刺地说。

“她没锁车,那算捡的。”安浩天满不在乎地继续大嚼着肉。

王朝东白了他一眼,“银行天天开着门,你怎么不去捡啊?”

安浩天哑巴了,只得埋头吃东西,一抬眼,酒瓶已经见底了,“大姐,再来两瓶啤酒。”安浩天叫道。

王朝东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扔到桌子上,“安子,我一共可就这么多了。”

安浩天忙拿起钱数了数,又改了口,“得了,大姐,还是再来十个烤串吧。”

何丽萍随意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刘常明家的胡同口,隔着马路看见了安浩天和王朝东在喝啤酒,她悄悄地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王朝东却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关心他的眼神,他默默地喝着酒,想着该怎样去挣钱、自己能做什么工作。直到安浩天吃完了所有的烤串,叫他回家时他才回过神,揉了揉头——想得头都疼了,却一无所得。他懒洋洋地跟着安浩天回了刘常明家的院子里,院子里晾着一些衣物,一阵风吹过来,一下子把一个床单吹到安浩天脸上,安浩天用油乎乎的手挡了一下,随手操起床单的一角擦了擦手,打着哈欠进了屋,屋子里很快传出他的呼噜声。

“哎哟……这是谁啊?真缺德!”第二天一早,一个邻居愤怒的叫声在院里炸开了,“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大伙都来看看啊……”

刘常明从屋里出来,关切地问:“妞妞妈,怎么了?”

妞妞妈指着自己挂在院里新洗的床单给大伙儿看,只见雪白的床单上有一片油渍,一看就是被油手擦抹过。刘常明凑过去看了看,污渍的周围有些辣椒和孜然粒。

安浩天一大早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不满地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才几点啊,嚷什么嚷?”

妞妞妈看安浩天的短袖T恤上面都是油印子,立刻红了眼,“就你干的!一个院里住着十几年了,从来没出过这事。老刘,你看看,你收留的都是什么人啊?”妞妞妈把矛头对准了老实巴交的刘常明。

安浩天睡眼惺忪地看着那条床单,满不地乎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洗洗不就完了。”说完就要出门。

刘常明也从安浩天脏兮兮的T恤上看出了问题,忙拉住他,低声说:“跟人家好好儿道个歉。”

安浩天急了,“你松手,想让我被尿憋死啊。”

“憋死你活该。”刘常明有点恼火了。

安浩天更生气,一把推开他,“你真他妈不识相。”转身离开。

刘常明无奈了,妞妞妈更加不乐意地说:“老刘,你家住什么人我不管,可现在搅得四邻不安,你说怎么办吧?这单子也就下了两次水,还八成新的呢。”

“对不起,妞妞妈,我这就给您洗出来。”刘常明赶忙赔不是。

妞妞妈得理不饶人地说:“这还洗得出来吗?都是油点子,废了。”

“洗不净我赔您新的,成吗?妞妞妈。”刘常明有些无奈了,他有些烦躁地说。听了这话,妞妞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周围看热闹的人慢慢地也散去了。刘常明取下床单,开始洗了起来。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王朝东看不下去了,出门去找安浩天。安浩天正在胡同口的早餐店喝着酸奶,看到王朝东就嬉皮笑脸地说:“大哥,醒了?喝酸奶吗?”

“喝个屁啊,给我回去洗床单去。”王朝东押着安浩天回了小院。

刘常明正坐在洗衣盆前,用手死命搓那条床单,天太热,床单太大,他洗得满头大汗。王朝东把安浩天推到刘常明跟前。安浩天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推了推刘常明,“你起来。”

“还是我洗吧。”刘常明好脾气地说。

“起来啊。”安浩天不领情。

刘常明无奈地甩甩手站起来,安浩天坐在小凳上用力地搓起床单来,没几下他就叫了起来:“什么破玩意儿……”

刘常明看看王朝东。王朝东懒得说话,自己进屋去了。

“安子。”刘常明叫安浩天。

“少废话!”安浩天没好气地说,他拿起刷子刷起床单来。

刘常明忙制止他,“别刷呀,这玩意儿哪经得起你这么刷。”

安浩天拿起床单,已经破了个洞。他扔下床单,气呼呼地说:“这也太不经洗了。”

“看来非得赔了。”刘常明叹了口气说。

安浩天甩下床单站起来,“赔什么赔,不就一条破床单嘛,她家就这么一条裹尸布啊?”

“给钱,安子!”王朝东走出来。

“我哪儿还有钱啊。”安浩天不好意思地说。

“没钱,外面挣去。”王朝东说。

刘常明忙过来阻止道:“行,行,别让他挣去了,回头又‘捡’辆车回来,还不够我挨打的。我买去吧。”刘常明说着,准备进屋,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不过,话我得说前面,赔了这条床单,这个月的生活费可就不剩啥了,你们别再抱怨伙食不好了。”

“老头儿别不要脸了,伙食什么时候好过啊?”安浩天接过话。

“你也没交过伙食费啊。”刘常明道。

“都给我住嘴,床单我买去。”王朝东看不下去了。

刘常明担心地说:“朝东,你哪儿还有钱啊?”

“我卖血去,行了吧?”王朝东说着就出去了。

“安子,你跟着去看看,别让朝东真的去卖血。”刘常明忙对安浩天说。

“就他那身体,卖血也没人要!”安浩天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还是跟着出去了,但一出门就发现早没了王朝东的影子。

王朝东来到一个商场的钟表修理店,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摘下手表,摩挲着表面。这块表是当年何丽萍攒了半年的工资送给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也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他发誓要一辈子都戴着它的,可是现在……王朝东一狠心,说:“老板,这表收不?看看值多少钱?”老板接过手表,戴上眼镜认真地查看着。王朝东站在柜台前,脸色阴沉。

“这表有些年头了,表面磨损得很厉害。这样吧,你要真是想卖的话,我最多给一千五。”老板看完了表,摘下眼镜说。

王朝东看着老板,一句话不说,伸手拿过手表,准备走。老板忙拦住他说:“两千怎么样?不行就算了。”

王朝东看着手里的表,又犹豫地站住了,最后一闭眼,“行,卖了!”

桌上摆着几个馒头,还有一锅粥和一小碟咸菜。刘常明坐在桌子边,安浩天躺在沙发上翻杂志,两人都在等王朝东。“安子,你去找找看,朝东怎么还不回来啊?”刘常明终于等不下去了。

安浩天头都没抬,“我上哪儿找去呀?”

刘常明只好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嘟囔着:“我出去看看吧。”安浩天没答理他,刘常明刚走到屋门口,王朝东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拿着条床单。

安浩天见状,腾地坐起来,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大哥,你还真有办法啊,给传授传授经验吧?”

王朝东瞪了安浩天一眼,对刘常明说:“老刘,赔给她去。”

刘常明接过床单,没有立即出门,而是担心地问他:“朝东,你哪儿弄的钱?”

“甭管了。”

“你真卖血去了?”

“哥儿们还不至于沦落到那一步。”

安浩天突然发现了,“大哥,你把表卖了吧?”

刘常明也注意到王朝东手腕上空了。

“反正也用不着。”王朝东脸色有些难看。

刘常明看看王朝东,出去送床单了。王朝东和安浩天默默地坐下来开始吃饭。没多大会儿,刘常明回来,也没再做声,三个人静静地吃着饭。

突然有敲门声传来,刘常明起身开了门,谁也没想到,门口站着的竟是葛之覃,提着一个破包裹。

葛之覃一见他们,像见了亲人似的扑进来,“大哥,可算找到你了,我算是见着亲人了啊!”

安浩天撇撇嘴,不屑地说:“葛之覃,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葛之覃一声长叹,扯着袖子上的黑纱,示意给王朝东看,然后哭丧着脸说:“我家老太太没了,房子叫我姐给占了,东西给我扔了一院子。”葛之覃说着就哭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真是没地方待了,大哥,你得收留我啊。”

刘常明看看葛之覃,脸上一副为难的样子。

王朝东不耐烦地说:“别哭了,人走了哭也没用。”

葛之覃擦了擦眼泪厚着脸皮说:“这么说,大哥,你们留下我了?”

刘常明不做声,他看了看王朝东。

“就这么个房子,怎么留你啊?”王朝东皱皱眉头说。

“让我睡地上就成,只要能跟你们在一起,比什么都强。”葛之覃的嘴像抹了蜜。

“上次我找你,不是有个房子吗?”刘常明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

“那房子啊,是我姐名下的,她非得让我交房租,我又没工作,拿什么交啊?这不给赶出来了!”葛之覃忙掩饰道。

“葛之覃,去年见你还西装革履的,不是说开公司了吗?”安浩天说。

“开什么公司,皮包公司,没折进去就算好的。”

王朝东也意识到葛之覃有问题,问他:“葛之覃,是不是你又把谁坑了,到我们这躲难来了?”

“大哥,我早上岸了,我只想找个糊口的工作,可谁能用咱们啊?我真没办法了,但凡还有办法,我也不到这里给你们添堵啊!”葛之覃忙道,又带着哭腔说,“大哥!你是不知道啊,我出来这两年,太不容易了。”说着,他又哭起来。

王朝东被他哭得心里发毛,“行了,行了,别哭了,你就暂时住几天吧。”

葛之覃擦了擦眼泪,拍马屁道:“到底是大哥,够义气。”说完,擦了擦鼻涕,自己坐了下来,拿起馒头就吃,“我都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

安浩天看他不顺眼,说:“葛之覃,先别吃呢,交了伙食费再吃。”

葛之覃茫然地放下馒头,“还得交伙食费啊?”

“你以为这是监狱里的大食堂呀?”安浩天白了他一眼。

葛之覃无奈地放下馒头,在兜里左掏右掏,掏出几毛钱。

“别掏了,饿了就赶紧吃吧。”刘常明看不过去了。

葛之覃看看刘常明,不客气地吃起馒头,又自己盛了碗粥,口齿不清地说:“没别的菜了?”

安浩天不满地说:“是不是还得宰只鸡给你接风啊?“

葛之覃看看安浩天,不说话了,只是大口地吞吃着馒头和粥。

吃完饭,王朝东出了门,刘常明在后边小跑着追他。王朝东回头看到刘常明,奇怪地问:“跟着我干吗?“

“葛之覃的事,咱俩得说说……”刘常明喘着粗气道。

“有什么好说的?”

“本来咱们三个就挺难应付了,凭空又多出一张吃饭的嘴,我是怕咱们没这个能力啊。”

王朝东冒了火,“人家来了,我也不能把他赶出去吧。”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上回我去他家看过,不是他说的那回事儿。”

“什么意思?怕他增加负担?直说,都算我头上。”

“我是怕他惹了事,躲咱们这儿来。要那样就麻烦了,咱们千躲万躲的,可别没吃着羊肉再弄一身的腥。”

“都是一个战壕出来的,他要真出什么事,咱们也得帮他扛着。”

“就怕扛不了啊。”

“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心疼几个钱吗?”王朝东不耐烦了,从口袋里摸出几十块钱摔给刘常明,“都拿去,先花着。”钱掉地上,刘常明无奈地捡起来,发现王朝东已经走远了。他慢慢地回了家,进了家,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叫他:“刘常明,刘常明!”

他出门一看,是几个戴红袖章的老太太。刘常明忙和她们打招呼。

三个老太太是居委会的治安积极分子,安浩天听不得她们带刺的言语,与她们吵了起来。

正吵吵得热闹,王朝东从门外进来了,听见三个老太太不善的言辞与议论,也生气了。

安浩天看见王朝东,可算找到了统一战线,“大哥,你可不知道,她们都把咱们说成过街老鼠了。”

刘常明赶紧解释说:“朝东,居委会也是好心,咱们得配合人家工作。”

王朝东转头看看居委会的大妈们,眼神凌厉,“什么事?跟我说。”他凶悍的态度唬得三个老太太都不敢言声了。王朝东见她们不再说话,就回了屋,三个老太太也灰溜溜地走了。

刘常明把安浩天拽进了屋,葛之覃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屋里就他们三个人,刘常明对安浩天说:“安子,你真是的,好好儿的跟人家吵什么?回头咱好些事还得靠居委会呢。”

“谁叫她们指着鼻子、当面说得那么难听,我不爱听。”安浩天说。

“不爱听,就别拿人家床单擦手!”刘常明说。

安浩天暴怒,“老头儿,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刘常明干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安子,你真是一个泼皮啊。”王朝东皱着眉头说。

“大哥,没这么说兄弟的。”安浩天不干了。

王朝东冷笑着没说话。

这时又传来敲门声。

安浩天不高兴地去开门,“又是谁啊?”

一男一女两个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

刘常明赶紧过来,一看是附近的片警,忙赔着笑说:“赵同志,李同志,今天怎么有空?进来坐,进来坐。”

俩人进了屋,看了看屋里满地临时搭的床和没叠好的被子。安浩天和王朝东都冷冷地看着他们,懒得打招呼。

那个姓赵的男片警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这儿住几个人啊?”

“四个。”刘常明答道。

那个叫李娟的女片警补充说:“都是里面出来的?”

刘常明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难堪地说:“是。”

赵片警看了看他们三个,又问:“这不三个吗?还有一个呢?”

安浩天不舒服了,“怎么着?要把我们都带走啊?”

赵片警看看他,说:“身份证给我看看。”

“没有。”安浩天不肯配合。

“安子,你犯什么浑啊?有的,有的……”刘常明说着去找身份证,看见王朝东,又道,“朝东,你的身份证也给我。”

王朝东看看警察,又看看刘常明,默不做声地掏出身份证。

“安子,身份证。”刘常明又叫安浩天。

安浩天没办法,只好掏出了身份证。

李娟接过来看了看,递给赵片警,又问:“还有一个呢?”

“出去了,还没回来呢。”刘常明赔着笑脸答道。

赵片警登记着身份证,李娟开始教育他们,“你们都是接受过再教育的人,出来怎么还不上道啊?居委会都反映到我们派出所去了,说你们可没少闹事。怎么着,还想进去待几年啊?”

“我们闹什么事了?您可得说清楚。”安浩天犯愣了。

赵片警不乐意了,“还用得着说嘛,你们自己都清楚。”

“我可不清楚。”安浩天说。

李娟也生气了,“安浩天,是吧?是不是想跟我回派出所说清楚啊?”

刘常明赶紧打圆场,“都清楚了,都清楚了,是我们不对,以后我们一定多注意。”说着偷偷拉了拉安浩天的衣角。

赵片警看看他们,话温和了点,“好好儿的,别成天扎在一起,影响多不好。”

“不扎堆儿那您给我找个去处呀。”安浩天还是没好气。

“安子,少说几句。”刘常明又拉拉他的衣角。

李娟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安浩天和王朝东说:“你,还有你,不都是本地的吗?本地的都回家去。”

王朝东也忍不住了,“有家早回了。”

刘常明赶紧替王朝东解释道:“李同志,他们要是有家,也不在我这儿挤了,我这儿才多大点儿地儿啊,这不都是没办法嘛!”

赵片警看看他们,说:“都没家啊?”

王朝东和安浩天都没说话。刘常明又赔着笑说:“赵同志,李同志,今天你们来得正好,有好些事,我们还得请你们跟居委会帮忙呢。”

两个片警不太明白,看着刘常明。刘常明继续道:“您看,我们都是有前科的人,谁不想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呢?可我们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工作都找不着,一听有前科都不敢用,要是你们跟居委会能帮着解决我们的工作问题,我们也不会这么扎一块儿了,街坊邻居也不会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刘常明说得头头是道。

李娟沉吟了一下,说:“情况我们了解了,我们会跟居委会协商,尽量帮着解决你们的问题。”

“谢谢,还是政府想着我们。”刘常明点头哈腰地说。

赵片警又说:“你们也出去找找工作试试,需要帮忙的话就到派出所找我们。”

“一定,一定!”

两个警察又看了看他们,就出去了。

屋里又剩下他们三个人。

安浩天消遣着刘常明说:“老头儿,你还真会拍呀。”

刘常明无奈地笑了笑,说:“安子,朝东,刚才警察同志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出去找找工作呗,有困难的话,他们还能帮忙。”

“老头儿,你还当真了?他们的话能当真吗?”安浩天大惊小怪地说。

“真的假的,好歹试试吧。咱们总得吃饭啊。”刘常明说。

“老头儿,别瞎操心了,有我吃的,就饿不死你。”王朝东说。

刘常明不吭声了。

刘常明找人给安浩天和王朝东分别做了份简历,劝他俩去招聘会上找工作。

俩人却说有前科,有简历也找不到工作。

“都没工作,吃什么,喝西北风去啊?家里真要断粮了。”刘常明有些郁闷地说。

“断不了。放心,我说过,有我的,就有你的。”王朝东笃定地说。

刘常明无奈,转身默默地走了。

这天,王朝东和安浩天回到家,葛之覃还在被窝里躺着,安浩天问他:“老头儿呢?”

葛之覃从被子里露出头,闷闷地说:“不知道啊。”

“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做饭啊?”安浩天道。

葛之覃在被窝里说:“就是啊,哥儿们都快饿成煎饼了。”

正说着,刘常明进了门。

“老头儿,赶紧弄吃的去。”安浩天忙说。

刘常明沉默片刻,站着没动,“刚把房租交了,现在家里没米没面也没钱了。”

“老头儿,你是成心吧?”安浩天有点急了。

“安子,真是什么都没有了,让我做什么?要不你给我钱,我现在出去买去。”刘常明说得很诚恳。

安浩天哑巴了。

葛之覃边起床边说:“老刘,哥儿们胃不好,经不起饿啊。”

王朝东看着他的样子,说:“想吃,就自己外面挣去,没人活该养着你。”

葛之覃也哑然了。

“还有半碗咸菜,咱们每人就一口咸菜、半缸子水,顶顶呗。”刘常明半自嘲地说。

“得了,哥儿们想想办法去。”安浩天说着就要走。

王朝东拦住他,“安子,你敢再偷车,往后就别管我叫大哥。”

“大哥,你以为我只会偷车啊?”安浩天不高兴地说。

“我还真不知道,你还会别的什么。”王朝东讽刺道。

“我还能抢银行呢。”安浩天赌气说着就出去了。

刘常明又有些担心了,说:“朝东,你看看去,别让安子再出什么事。”

王朝东只想冒火,“出了事,算他活该。”

葛之覃也穿好了衣服,看了看王朝东的脸色,自觉地说:“我也去想想办法吧。”说着就要走,刘常明看看他,说了句:“别动歪脑子。”

“我知道。”葛之覃扔下这句就走了。屋子里,剩下刘常明和王朝东。

“老头儿,你这是将我军呢?”王朝东闷闷地说。

“朝东,真是没钱了。”刘常明摊着手,无奈地说。

王朝东愤懑看看他,“算你狠!”说完也出去了。屋子里就只有刘常明一脸的无奈,这帮大爷真让他伤透了脑筋。

安浩天出了门,想了很久,终于觍着脸去了五叔的店,准备再厚着脸皮求求他,能让他继续在这儿干,混口饭吃。可是一到店门口,安浩天就傻了眼,门没开,上面挂着“转租”的字样,安浩天沮丧极了。

王朝东去了李青松的海鲜坊,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不好意思进去,可是想想刘常明那张苦瓜脸,他一咬牙硬着头皮进了门。可还是碰了个软钉子,李青松一句“救急不救穷”让他灰溜溜地离开了。

王朝东气呼呼地回了刘常明家,葛之覃已经回来了,看到王朝东回来,他忙迎上去,“大哥,怎么样?”

“一顿不吃,饿不死人。”王朝东白了他一眼。

葛之覃顿时明白了,无奈地问刘常明:“老刘,咸菜在哪儿?”

“碗里搁着呢。”刘常明懒洋洋地说。

安浩天郁闷地翻身倒在沙发上,感叹地说:“潦倒啊。”

王朝东黑着脸坐下来。

“朝东,怎么了?”刘常明关心地问。

王朝东一肚子火正没处发,终于逮着了出气口,“我王朝东就是他妈一窝囊废,怎么了?你看我的笑话看够了吗?”然后生气地摔门出去了。

安浩天幸灾乐祸道:“找骂吧,老头儿?嘿嘿。”

王朝东郁闷地坐在马路沿儿上。刘常明过来挨着王朝东坐下来,王朝东没有理他。

“就是借着钱了,也只能解决一两顿饭,可不能总是借钱过日子吧?”刘常明说。

王朝东还是黑着脸,没说话。

“朝东,你出来也有段时间了,该做些打算了。”

“你不用逼我,我知道。”王朝东闷声道。

两人都不说话了,静静地坐着,想着各自的心事。夜色慢慢浓了,“回去吧。”刘常明先站了起来,王朝东没说话,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起回了家。

半夜,葛之覃睡不着,肚子咕咕叫,他探起身,看了看左右,发现大家都睡着了,就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地拉开自己的行李,从里面找出饼干,小心地吃起来。

突然,一只手电照向葛之覃,把他吓了一大跳。

“有老鼠!”原来安浩天并没有睡着。

安浩天开了灯,刺眼的灯光把王朝东也吵醒了,他起来一看,发现葛之覃正拿着饼干蹲在那儿,一嘴的饼干渣子,他十分尴尬地笑笑,“都饿得睡不着了?”

“葛之覃,你什么东西啊?敢藏私货!”安浩天大叫道。

葛之覃厚着脸皮笑着说:“我这不是胃不好嘛。来来,都填补一口。”

安浩天一把抢过来,“填你个头。”然后拿出几块,把剩下的递给王朝东,“大哥……”

“我不饿。”王朝东说。

“行了,别撑着了。”安浩天硬塞给他。

王朝东接过来,拿出几块递给刘常明。

葛之覃心疼地说:“别都吃没了,给我留两块。”

刘常明笑了笑,没吃,把袋子递给葛之覃,葛之覃刚要接,安浩天又一把夺下来,“没你份儿!”

“安子,我真的胃不好啊。”葛之覃可怜巴巴地说。

安浩天看看他,又掏出几块,然后把袋子还给他,“行了,拿去吧。”

葛之覃赶忙接过来,一看已经空了,哭的心都有了,“还得吃咸菜。”

四个人闹腾了一会儿,又都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嘭嘭地敲门,把几个人都给敲醒了。

安浩天闭着眼睛抱怨着,“一早就敲门,报丧啊?”

刘常明起身开了门,妞妞妈愤愤地进屋来,“都给我起来!”

“妞妞妈,又怎么了?”刘常明问。

“我刚给妞妞他爸买的皮鞋,就穿了一天,我说放院子里晾晾,好,转眼工夫就没了。”妞妞妈说。

“鞋不见了,也不一定就是我们拿的呀,你来找我们干吗呀?”刘常明委屈地说。

“大院门都关着,这院里也没别人,不是你们,是谁啊?”妞妞妈说。

“别大呼小叫的,谁稀罕你那双破鞋啊!”安浩天道。

“稀不稀罕谁知道?反正现在鞋没了,我只能找你们!”妞妞妈有点无赖地说。

王朝东翻身下了地,“这位大姐,你可把话说清楚了,凭什么认定是我们拿了你的东西?要不是呢?”

妞妞妈给问住了,语塞了一下又道:“要不是、不是的话我当着一胡同街坊邻居给你们赔不是。可要真要是你们,又该怎么着啊?”

“要真是我们拿的,当着这一胡同街坊邻居的面,给你磕三个响头。”王朝东话一出口,刘常明不禁有点担心。

妞妞妈见他说得肯定,一时也没了话,讪讪地说:“你说话要算数。”

王朝东冷笑一下,说:“一百个算数!你闹够了没?”

妞妞妈没话了,灰溜溜地出去了,几个人又倒下继续睡觉。

没多大一会儿,又听到妞妞妈的叫声:“刘常明,刘常明,你们几个都给我出来!”

刘常明闻声,从屋子里出来,妞妞妈当院站着,手里拿着鞋子,身边还站个半大的孩子。

“鞋找着了?”刘常明笑着说。

“找着了,就在这修鞋的孩子这儿,有人拿出去给换了十五块钱!刘常明,把你的人都给我叫出来。”妞妞妈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王朝东听见说话也出来了。“安子、葛之覃都出来。”王朝东朝屋里喊道。

“还闹哪?不就双破鞋嘛,也值得?”安浩天揉着眼睛走出来。

“葛之覃——”王朝东又叫道。

“大哥,我不舒服,我胃疼。”葛之覃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王朝东意识到了什么,进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揪出来。孩子一看到葛之覃,就指着他对妞妞妈说:“阿姨,是他,就是他把鞋给我的,非得要我二十呢。”

“行了,都清楚了啊,该怎么说啊?贼就是贼,死性不改!”妞妞妈得理不饶人。

王朝东一把把葛之覃推到妞妞妈面前,“是死是活,你看着处理!”

“大哥,别啊!你得替我说句话,我怎么会偷鞋呢?”葛之覃还嘴硬。

“你他妈还耍赖,给送派出所说清楚去!”王朝东丝毫不留情地说。

“既然这么说了,那走走走,跟我上派出所说清楚。”妞妞妈道。

葛之覃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刘常明说:“老刘,你得帮我说句话。”

刘常明懒得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

“大姐,大姐,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放过我吧。大姐,不能上派出所,我这才出来,不能再进去了,您就大慈大悲放过我吧!”葛之覃道,说着他又哭起来,“我也没办法啊,我妈走了,我家里人不要我了,我都好几天没吃上饭了。我真没办法啊,大姐,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别他妈哭了,有没有个人样啊?!”王朝东鄙夷地说。

葛之覃还是眼泪鼻涕地流着,“我也想活出个人样,可谁给我机会了?谁给我机会了?”

刘常明看不下去了,说:“行了,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葛之覃听了擦擦眼泪,收了声。“妞妞妈,这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你看,能不能就咱们自己解决?他这也是刚出来,挺不容易的。”刘常明冲妞妞妈说着好话。

妞妞妈心里还有气,“自己解决,怎么解决啊?当初都说了,要是我冤枉你们,当街给你们道歉;不然,你们当所有街坊邻居的面给我磕三个响头。”

葛之覃听了,赶紧跪下了,“大姐,我给你磕头。”

“谁让你磕了?你磕有什么用啊?”妞妞妈用眼睛斜着王朝东。

刘常明走上前说:“妞妞妈,我这个岁数,给你磕个头,你看行吗?”

妞妞妈有点愣了,刘常明说着就要下跪,被王朝东一把抓住了,“话是我说出去的,要磕得我磕。”话刚落音,就跪下,“咚咚咚”给妞妞妈磕了三个头。妞妞妈僵住了,大家也愣住了。王朝东站起来,道:“大姐,你看这样成吗?”

妞妞妈不说话了,看了他们一眼,拿着鞋回家了。王朝东也回了屋,安浩天瞪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葛之覃,也进了屋。没多久,葛之覃也灰溜溜地进来了,缩在墙角一声不吭,刘常明坐在桌边,也不敢看王朝东的眼睛。

安浩天沉不住气,说:“大哥,你给她磕头干吗?一个老娘儿们,理她呢,偷就偷了,怎么了?”

“闭嘴!”王朝东道。

安浩天不说话了。

“葛之覃,你过来。”刘常明叫道,“你不觉得丢人吗?”

葛之覃面无愧色地说:“我这不是饿的嘛。”

“一顿没吃,就饿死你了?大伙儿都没吃,不也没见谁饿死呀!”王朝东道。

“大哥,您别恼了,都是我错了,行吗?我下回一定改,绝对改!”葛之覃低着头说。

“没下回了,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王朝东生气地说。

“大哥,我没地方去啊,您让我上哪儿啊?”

“哪儿来哪儿去,是死是活,没人管你!”

葛之覃又委屈起来,“大哥,这世界上,我把你当最亲的人,现在你让我走,我真没法活了。我真是没办法,大哥,我就你们这几个兄弟,你们不管我,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葛之覃的眼泪又掉下来,“我现在也不瞒你们了,我在外边欠了钱,我真的不能出去,我一出去他们非砍死我不可。”

“你他妈这是来找我们当替死鬼哪!”安浩天气恼地说。

葛之覃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这不是老太太住院了嘛,我东借西凑地算是给老太太送了终,老人家也算走得安稳。这半辈子我净惹她生气了,怎么也得尽份孝心啊!”说着又哭了起来,“大哥,我一个人在外头东躲西藏,你都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啊!看到你们,我这心里才踏实一点……”葛之覃越说越伤心,“我浑蛋,我该死,我也想做人做出个人样啊,可谁把我当人了?”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沉默了。

刘常明叹了口气,说:“不行就先住着吧。不过我告诉你,小偷小摸、顺手牵羊的事,可不许再干了。”

葛之覃忙点头,“一定,一定!老刘,谢谢你。”

安浩天询问地看看王朝东,见王朝东沉默着,他也就没再反对。

何丽萍在库房门口跟手下交代完工作正要离开,突然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刘常明,“老刘,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大事。”刘常明笑笑。

“是不是有困难?”

刘常明停顿一下,笑了笑说:“丽萍,你这有没有什么空缺?干什么都行。”

“你们还没找到工作呢?我这儿暂时真没什么空缺。这样吧,老刘,我尽快帮你们找找。”

“好,那你忙着,我等你信儿。”刘常明说着要走。

“老刘……”何丽萍叫住他。刘常明转过身,何丽萍拿出钱递给他,“这些你先拿着。”

刘常明不接,何丽萍塞给他,“拿着,总得吃饭啊,回头找着工作了再还我。”

刘常明犹豫了一下,接过来,“行,我给你写个欠条。”

“欠条就算了,我记着。”

刘常明拿着钱回了家。葛之覃在屋里摆弄着扑克牌,看到他,问道:“回来了?”

“啊,回来了。”刘常明说着就进了里屋。看他匆忙的样子,葛之覃多了个心眼儿,偷偷地伸头看刘常明在里屋做什么,只见刘常明塞了一团报纸在床板下面。刘常明藏好东西,突然转身看到葛之覃伸着脖子的样子,葛之覃慌忙地咳嗽着遮掩。

晚上,刘常明叫上大伙儿一起去了小饭店。四个人点了许多肉菜,一顿狼吞虎咽后,安浩天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说:“总算吃了顿饱饭。”

王朝东问刘常明:“老头儿,钱哪里来的?”

“谁没几个朋友呀。”刘常明笑着掩饰。

“钱算我借的,回头找了工作还你。”王朝东说。

“那敢情好啊!”刘常明说。

几个人吃饱喝足,喊服务员过来结账。

“一共一百三十七。”

刘常明边掏钱边说:“姑娘,打包。”

“完了,得吃三天剩菜了。”安浩天哀号一声。

葛之覃拿起账单仔细地看了看,说:“不对吧,应该是一百二十六。”

小姐拿过来账单也看了一遍,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哦,对不起,算错了。”然后拿着账单去收银台改单子去了。

安浩天看着葛之覃,佩服地说:“行啊,老葛,心算比人家的计算机都厉害。”

葛之覃没说话,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几个人付完账,出了门一起走在大街上。安浩天不禁感慨地说:“吃饱饭的感觉真好。”

“想天天吃得好,就找个工作。”刘常明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他的机会。

“行了,老刘,别天天变着法儿催我。”安浩天不耐烦地说。

葛之覃走在他们后面,刘常明叫他:“小葛,怎么胃不舒服吗?”

葛之覃勉强地笑了笑,“还好,还好。”

安浩天嘲笑他说:“真是天生的穷命,就吃不了好的。”

王朝东无奈地笑了笑,突然,葛之覃道:“不对,你们先走吧,我得回餐厅一趟。”

“怎么了?”刘常明问。

“还是不对,咱们点的那个肘子没上啊,好像也算了钱,我去要回来。”葛之覃说完就往回跑。

“还真能琢磨。”王朝东说。

三个人笑着慢慢边走边等葛之覃,可是都已经走到胡同口了,还是没有葛之覃的影子。刘常明开始觉得不对劲,就让他俩先回去,自己跑回饭馆,却没发现葛之覃的影子,又问收银员,说是没见到有人回来算账。刘常明心道不好,匆匆地说了声“谢谢”就赶回家去。进了屋子,家里没人,他赶忙翻看床板,钱没了!刘常明傻了眼,这时王朝东和安浩天进了门。

安浩天见刘常明的样子,问:“老头儿,怎么了?”

刘常明呆呆地拿着空报纸,说:“葛之覃不见了,家里的钱也没了。他把钱都拿走了!”

安浩天也愣了一下,骂道:“这王八蛋!”几个人分头去找葛之覃。

王朝东去了葛之覃家,见到葛之覃的姐姐,才知道葛之覃的母亲早在他服刑期间就故去了,而葛之覃出狱后就一直以偷窃为生,不但把邻居偷了个遍,甚至把亲姐姐的房本偷去押给银行骗钱,差点让她一家老小无家可归。她是实在气得不行才赶他走的。

王朝东窝了一肚子气回到刘常明家,大伙儿也都是无功而返。夜深了,王朝东睡不着,就来到院子里,看见刘常明也在。

刘常明吞吞吐吐地告诉王朝东,被葛之覃偷走的钱是从何丽萍那儿借的,王朝东一听就火了,“刘老头儿,你找死啊?”

“大家都得吃饭啊。”刘常明低声辩解。

王朝东恼了,站起来大吼:“你找谁借也不能管她借啊!”

刘常明苦笑着说:“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找她。我知道你不想欠她的人情。”

“知道你还找她?刘老头儿,你非得逼得我这张脸没地儿搁啊!你说我他妈还有什么脸用她的钱?”王朝东继续吼着。

“朝东,只是借!”刘常明使劲地强调着“借”字。

“刘常明,我可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找她,我他妈真废了你!”王朝东警告他。

第二天,王朝东去了何丽萍上班的地方,却没进门,托人叫她出来。何丽萍出来,看见王朝东,意外地问:“你找我?”

王朝东拿出一张纸递给她,“算我借的。”

何丽萍接过来一看,是张欠条,又塞还给他,“不用欠条,我记着呢。”她突然注意到王朝东空荡荡的手腕,心情复杂地问:“你的表呢?”

王朝东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腕,“卖了,反正用不着!”

何丽萍有点难过,“朝东,我想跟你好好儿聊聊,你有时间吗?”

“没时间!”

何丽萍有点赌气地说:“就算看在我借给你钱的分上,你也得和我聊聊。”

王朝东看看何丽萍,沉默了。

张力明来接何丽萍下班,远远看到他们,思索了一下,没有走上前去。

俩人去了一个茶馆,王朝东一直沉默不语。

何丽萍勉强笑笑说:“你就这么恨我啊?朝东,你反过来想想,要是我进去了,你能等我十八年吗?”何丽萍想让他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我等!”王朝东脱口而出,说完了又感觉后悔,忙喝了口茶掩饰。

何丽萍愣了一下,又说:“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打算等你,我跟自己说,就八年,一转眼也就过去了……”

王朝东看着何丽萍。

“可你后来又追加十年,十年啊,朝东,我一个人带着文文,真的熬不下去啊!当年文文才两岁,以后人家问她:‘你爸爸呢?’你让孩子怎么说?说你在监狱里?十八年啊,朝东,我不能让文文十八年都活在你的阴影里,这对孩子也不公平啊!”何丽萍的眼眶湿润了,她掩饰一下,又说,“我带着文文离了婚,我希望孩子能有个新的开始,也希望自己能慢慢忘了你……可有时候,真的难忘啊!”

王朝东听得心潮起伏,不过语气还是冷的,“都过去了,你何必再跟我说这些呢?”

“毕竟夫妻一场,我也不想跟你弄得仇人似的啊!朝东,看着你不容易,我心里很难过。我只想帮帮你,你为什么就不肯接受呢?我想看着你好起来,我想有一天,文文能叫你爸爸,你终究是她爸爸呀!”

王朝东眼睛也湿润了,不过他强忍着情绪说:“我没脸见文文,我也从来没指望她能再叫我爸爸!”说着,他忍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以后也别再跟我提她了!”

“你真不想见见她吗?”

“不想,永远都不想!”王朝东说着转身出去了。

“朝东!”何丽萍叫着。王朝东没有回头,强忍着激动的情绪。何丽萍正要追上他,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看,是张力明打过来的,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力明?”

“丽萍呀,我公司有点事,就不过去接你了,咱们七点半在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见吧。”电话里的张力明说。

何丽萍这才意识到天已经快黑了,她慌忙看了下手表,已经快七点了,她忙答应着:“好的,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何丽萍匆忙赶往餐厅,当她气喘吁吁进了餐厅时,看到张力明已经到了。

“对不起,有点事,我来晚了。”何丽萍坐下来。

张力明沉默片刻,看着何丽萍说:“其实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了。”

何丽萍愣了。

张力明又道:“我看见你正在跟王朝东说话,就没打搅你们。”

何丽萍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他有困难,我借了点钱给他。”

张力明心里很不舒服,说:“他一有困难就来找你,你是他什么人啊?”

“行,那我就清楚地告诉你,他是我前夫,是文文的爸爸。”

“这么说,我算你什么人呢?”

“你希望算我什么人?”

两个人都有点火大,过了会儿,张力明缓和了口气说:“丽萍,我没别的意思,你想帮他,我没意见。可就是看着你们你来我往的,我心里不舒服,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对不起,力明,可是他过得不好,我心里踏实不了。”

“你这是同情他吗?”

“算是吧。”

“仅仅是同情吗?”张力明追问道。

何丽萍看看张力明,沉默片刻道:“力明,我对他是什么感情,我分得很清楚,你不要想多了。”何丽萍握住张力明的手。张力明笑了笑,却笑得不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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